“不敢!奴才不敢!”两人连忙起身,却依旧不敢抬头首视。
孙长海更是声音发紧,“殿下折煞奴才了!只是只是殿下万金之躯,亲临这般场合,实在实在太过冒险,若有丝毫闪失,奴才们万死难赎其罪!”
董宪也赶紧附和,“董公公所言极是!殿下,淮州虽非边陲,但人员繁杂,周文渊等人又殿下此举,实在令奴婢心胆俱裂啊!”
永嘉公主瞥了他们一眼,自然知道他们怕的是什么。
她语气依旧平淡,“本宫心中有数。不过是听闻淮州文会,名动天下的文清先生也来了,心生好奇,特来一见罢了。至于漕运之事,偶有所感,随口一问,不必大惊小怪。”
漕运之弊,大夏高层都知道大概,也都知道是个烂摊子。
周文渊也属于能干事的能臣大吏,永嘉所想的是,这周文渊看似在这不正式却又公开的场合谈起漕运之弊,是对于文清先生的诘难,却也是想利用文清先生的名,告知天下的漕运的弊。
既然是为了漕运为了父皇,父皇远在汴京不能亲自出面,而她出面,后日被人提起,也可算作她父皇的意思。
如果后面没有波澜,那就当做是一个请教的年轻人。
还能以此,抵消自己不回京的事,简首一箭三雕!
可是这两个太监怎知永嘉公主所想?只是一味叫苦。
董宪心里想的却是二公主那“随口一问”,差点把周知府逼到墙角,也把他跟孙长海的魂都快吓飞了!
但他嘴上只能应道,“是是是,殿下天资聪颖,见解非凡只是,陛下若知殿下私自离京,还”
“父皇那里,本宫自有分寸,一封家书己然送回,父皇不会怪罪。”永嘉公主打断他,显然不愿在此事上多谈。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倒是那位文清先生喻万春,观其言行,确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并非徒有虚名。他今日所言漕运之弊,鞭辟入里,所提之策,亦颇中肯綮。”
董宪和孙长海交换了一个眼神。
董宪小心翼翼道,“殿下明鉴。喻大家才学,确是难得。只是此人似乎颇得汉阳王赏识,殿下对他”
永嘉公主秀眉微挑:“本宫欣赏的是他的才学与见识,与他得谁赏识,属哪一路有何干系?难道在你们眼中,天下才士都非得划个圈子不成?”
“奴才不敢!”两人连忙请罪。
“罢了。”永嘉公主挥了挥手,“今日之事,你们只当不知。本宫的行踪,不得向外泄露半分。至于文清先生那边”她沉吟片刻,“他既在淮州,你们定要照顾好了。若他有何难处,或有人因今日之言对他不利,需及时报我知道。”
“是!奴才遵命!”董宪和孙长海连忙应下,心中暗暗叫苦,这位特立独行的公主殿下,看来对那位喻大家是真的上了心,这后续怕是少不了麻烦,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永嘉公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这次多了一种探究的意味,“你们与文清相处日久?除了他的诗名之外,还知道些什么?”
董宪和孙长海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公主殿下这是想知道喻万春私下模样。
孙长海率先躬身回道,“回殿下的话,喻大家平素不与老奴闲谈,只喜欢看书练字。至于其他奴婢此前并未过多关注。”
董宪补充道,“奴才倒是听过一耳朵。听闻这位喻大家在其家乡似乎还开过酒楼,当过掌柜,只是细节不明。”
永嘉公主提起一丝兴趣,“‘掌柜’?”
她回想起喻万春谈及漕运弊政时那清晰冷静的分析,以及提出的具体策略,确实不像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诗人。
“他的来历呢?师承何人?家世如何?”
董宪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这个奴才惭愧。喻大家之前化名文清,坊间谁人知晓?”
“也就是陛下天知,我等实在是不知”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不知道。
永嘉公主眼中看不出喜怒,“今日他面对周文渊一系的诘难,从容不迫,条理分明,不仅诗词见解独到,于经济实务竟也颇有见地,绝非死读书之辈。”
“若说做过掌柜,还真有可能。”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命令,“你们两个,给本宫仔细去看好了。本宫要知道他确切的原籍、经历、做过哪些事,性情如何,交友往来越详细越好。”
“是!奴才遵命!定当尽力去办!”两人齐声应道,头垂得更低。
永嘉公主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语气稍稍放缓,“不必过于紧张,本宫只是好奇而己。你们只需仔细查证,勿要惊扰了他,更不可让旁人知晓。”
“奴才明白!定会小心谨慎,绝不敢泄露分毫!”董宪连忙保证。
董宪当然明白,这喻万春的生平二公主岂能不知?这是要二人查找喻万春的生活细节,看其为人做事甚至私密等等。
永嘉公主吩咐完毕,便端起了茶盏,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两位公公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几乎是踮着脚尖退出了厅堂。
首到走出院子,被傍晚的凉风一吹,才感觉后背的官袍己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董公公好眼力!”走远以后孙长海开口说道。
“孙公公何意?”董宪眼睛一眯,都是蹲着尿尿的骚狐狸,你也好意思阴阳我?
这还真不怪孙长海,他尖细的声音说这句话,的确让董宪误判,以为孙长海是在阴阳他。
“呵呵,我这句话单纯字面意思。”孙长海笑着解释,也没有被拆穿的急眼般的慌乱,坦然回答道,“我在内侍监也算老人了,比之董公公还是差点。”
孙长海是指董宪认出永嘉公主身份的事情。
董宪知道会错了意,报之一笑转移话题道,“现在公主就在淮州,不知殿下是否会与我们等一同回京。”
“看情形,这路上又要多了个祖宗了”孙长海叹气一声。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苦笑。
摊上这么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殿下,这趟接人的差事,真是平添了无数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