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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此话怎讲?

听到喻万春说完,赵乾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颔首示意他继续。

“新船再好,终是死物;政令再妙,终是条文。”

喻万春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开始剖析他心里的隐忧,“我所虑者,不在船能否下水,亦不在令能否推行。而在执令、行船、受令之‘人’。”

喻万春将人心给赵乾引导到了另一边。

“此话怎讲?”赵乾正了正身子,作洗耳恭听状。

“其一,吏治之人心。”他屈起第一根手指,“《准入令》开放商船,断了多少漕运衙门内部胥吏、官员私下勒索、收取‘常例’的财路?”

“《补偿令》断了仓场官吏在‘损耗’上做手脚、中饱私囊的门道。”

“他们表面服从,心中岂无怨怼?”

“如今迫于陛下支持与我的高压,暂时蛰伏。一旦新政推行中稍有差池,或是陛下态度有变,这些潜藏的反对力量,便会立刻浮出水面,群起而攻之。此乃内溃之险。”

喻万春知道,汉阳一派一首寻找夏景帝的破绽,索性便卖一个破绽给他,以后汉阳王一派也是百姓觉醒的助力。

“其二,利益之人心。”

第二根手指屈起,“工部刘文超之辈,今日朝堂之上,我以造船之利暂稳其心。然,此非长久之计。漕运改革成功,势必将原有由各方权贵、地方豪强把持的利益链条彻底打碎重组。”

“我所动之利益,绝非工部一处。他们如今按兵不动,或许是在观望,或许是在等待一个更好的发难时机。此乃外压之患。”

“其三,执行之人心。”

他屈起第三根手指,语气愈发凝重,“此为我最忧之处。新法虽善,然具体执行之州县官吏、基层运丁、乃至新加入的商船,其心是否与新政同心?会不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维护令》要求地方疏浚河道,他们会不会虚报工程,冒领款项?”

“运丁得了奖励,会不会因此懈怠,反生骄惰?商船参与,会不会为了追求效率与利润,罔顾安全,甚至与旧势力勾结,形成新的垄断?”

“政策之效,终要落于细微之处,若执行层面人心不古,阳奉阴违,再好的经,也能被念歪。”

喻万春说完,身体微微后靠,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

“赵大人,这便是喻某心中所虑之‘弱点’。技术、银钱、乃至陛下的支持,皆可设法解决。唯独这纷繁复杂、贪欲横流、趋利避害之‘人心’,最难测,最难控,亦最易在关键时刻,给予改革致命一击。

他看向赵乾,眼睛微眯,“我以雷霆手段整肃漕运司,以利益分化拉拢工部,以实惠安抚运丁,以利诱吸引商贾,无不是在试图引导、驾驭这‘人心’。然而,人力有时尽。我不知,在这汹涌的暗流之下,是否还有我未曾察觉的漩涡。”

喻万春说到旋涡之时,眼睛看向赵乾,他想让赵乾今天给他表个态。

赵乾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惯有的温和笑意早己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半晌,才缓缓开口,“喻大人洞若观火,所虑极是。这‘人心’二字,确是世间最难功课。王爷远在汉阳,虽乐见大人成功,亦不免心存疑虑。今日听大人一席话,方知大人非但锐意进取,更难得的是这份居安思危、洞悉隐患的清醒。”

“不过,喻大人别忘了,你身上的汉阳标签。”

喻万春听到这就火大,如果不是自己被汉阳王的白衣卫‘请’去了汉阳,自己能有那箭伤?

大夏这两位姓赵的都不是好人!

赵乾顿了顿,目光变得幽远,“大人可知,为何江河改道,总会引发滔天洪水?非因新河道不佳,实因旧河道淤塞己久,积重难返,一旦强行疏导,必然引发原有平衡的崩溃,浊浪滔天。大人如今所做,便是在为漕运这一潭死水,强行开凿新河道。”

“可是这河道的开凿切莫动了王爷的根基。”

“赵某不才,于这‘人心’之把握,或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赵乾的意思明显,这漕运改革我要给你把关。

“有些潜藏的漩涡,或许从汴京城内难以看清,但从汉阳王府的角度,却能窥见一二。大人且安心推行新政,这水面之下的事情赵某会替大人,多留心几分。”

留什么心?不过是怕动到汉阳王府的利益罢了。

他没有明说会如何留心,但喻万春听懂了其中的意味。

不过汉阳王府的势力盘根错节,在情报与某些隐秘的制衡手段上,确能弥补他作为纯臣的不足。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喻万春郑重拱手。

他知道,赵乾今日前来,索要“弱点”是假,借此表明汉阳王府的态度是真。

不过如果汉阳王一方能在他最薄弱的方向提供支持,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赵乾站起身,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大人肩负重任,还请保重。夜色己深,赵某不便久留,告辞。”

送走赵乾,喻万春重新回到书案前。

那张写着总结与预估的素笺依然摊开着,“西倍”那两个字依旧醒目。但他此刻的心境己然不同。

赵乾的来访,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隐忧,也带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助力。

前路依然艰险,暗流依旧汹涌,但他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在这潭深水中行船。

他提起笔,在那张素笺的末尾,用力添上了一行小字:

“根基在船,成败在人。慎之,慎之!”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在身后的墙壁上,坚定,而又孤独。

离开喻万春的住处,赵乾并未立刻返回汉阳王王府。

他坐着马车,悄悄来到了城内护城河旁。

春天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着他青色的衣袂,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团深沉的思虑。

喻万春方才那番关于“人心”的剖析,精准、深刻,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这让他更加确认,这位年轻的漕运特使,绝非池中之物。

其能力、眼光与魄力,远超朝中绝大多数浸淫官场数年之辈。假以时日,必成国之栋梁。

然而,越是如此,赵乾心中越是害怕,因为他隐隐觉察喻万春藏着什么东西。

河水潺潺,声音清脆。

今天晚上的谈话,喻万春说的都是他想听的,他要看看这河水,想一想,喻万春藏的东西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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