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死寂中的墓碑

【爱丽丝号】就好象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在莉莉全神贯注的指引下，于毁灭的间隙中艰难穿行。

“右侧规避，时空断层的引力潮汐！”

莉莉的声音带着急促，白金色的光芒在她眼中剧烈闪铄，仿佛随时可能溢出。

轰！

船体猛地倾斜。

一道无形的时空乱流擦着护盾掠过。

翡翠色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三成，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爱丽丝紧迫的回应道。

雷恩稳坐船长席。

背后的审判光轮缓缓旋转，混沌星核的虚影若隐若现，散发出无形的力场。

强行稳定着【爱丽丝号】周围小范围的时空。

“伊苏，灵魂共鸣，安抚船魂！”

“波比，准备应急能量内核，随时准备注入！”

“骨爷，安德亚，监控舰体结构！”

他的指令清淅冷静，让有些慌乱的船员迅速镇定下来。

伊苏空灵的歌声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与【爱丽丝号】的船魂融为一体。

引导着它更精准的操控自身力量。

波比已经冲到了能源室，熔岩般的双臂按在备用的秘能晶石上，随时准备将其点燃。

骨爷和安德亚的身影在船舱各处闪现，检查着每一个关键的节点。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通力协作下。

【爱丽丝号】又向前艰难航行了不知多久。

终于，前方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那永恒肆虐的能量风暴、破碎的星辰残骸、扭曲的光带————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逐渐平息、褪色。

走向另一种极端的死寂。

色彩在消失，声音在湮灭，甚至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在变得模糊。

他们仿佛正在驶向一片绝对的“无”。

“我们————接近了。”

莉莉白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终极黑暗。

“那里就是【寂灭之域】的边界。”

“法则在那里彻底沉寂。”

【火种】也发出警告。

【前方局域，极度危险！】

雷恩站起身，走到主舷窗前，凝视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能清淅的感受到，体内【原罪星核】的旋转速度在减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但与此同时，那种源自本源的、微妙的悸动却愈发强烈。

“爱丽丝，停船。”

“保持最低限度维持模式。”

雷恩下令。

【爱丽丝号】缓缓停下，悬停在那片终极死寂的边界之外。

仿佛蝼蚁仰望深渊。

“船长，我们怎么进去？”

波比看着那片让人绝望的黑暗，熔岩内核的光芒都似乎黯淡了些。

“这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能进去的地方。”

伊苏和莉莉也看向雷恩，眼中带着同样的忧虑。

雷恩沉默片刻，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混沌星芒，轻轻点向前方的虚空。

嗤————

星芒象是投入沸油的冰块，与那片死寂的边界接触的瞬间，竟发出剧烈的反应。

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纹，在边界上短暂出现，随即又迅速弥合。

“果然————”

雷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寂灭之域】排斥一切活性”与秩序”，无论是物质、秘力，还是法则。”

“但它并非毫无破绽。”

“我的【原罪星核】，蕴含着一丝起源”与终结”并存的特质。”

“可以与这片寂灭之力产生短暂的共鸣，撕开一道缝隙。”

“我跟你去。”

莉莉没有丝毫尤豫，握住了雷恩的手，纯净的光辉自然而发。

虽然被外界的死寂压制，却依旧温暖。

“还有我！”

波比锤了锤胸口：“我的熔岩内核是自身血脉力量，说不定还能顶点用！”

伊苏轻轻点头，海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坚定。

“我的歌声，或许能帮助稳定大家的心神。”

骨爷和安德亚同时上前一步，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雷恩看着他们，心中暖流涌动。

但就在下一刻。

【完美人生笔记】的书页忽然自行翻动。

【当前不完美分支—一】

【你带着众船员一起进入了“寂灭之域”。】

【你凭借着“原罪星核”的力量，在其中艰难前行。】

【但你的船员们却无力抵抗这种诡异的环境。】

【最终，在一次突然的乱流中，你与你的船员们意外分离。】

【而在这“寂灭之域”中，分离就意味着死亡。】

【在这之后，你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但————】

【代价呢？】

短暂的画面从雷恩面前一闪而过。

令他迅速改变了自己的念头。

“不。”

雷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一次，我一个人去。”

“什么？！”

波比第一个跳了起来。

“船长！你开什么玩笑！那种地方————”

“正因为是那种地方，我才必须一个人去。”

雷恩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那片终极的死寂黑暗。

“这【寂灭之域】的力量，我的【原罪星核】或许能勉强抗衡。”

“但你们的力量本质，在其中就象黑夜里的火炬，会引来难以想象的危险，也会让我分心。”

雷恩的目光最后落在莉莉身上，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莉莉，你的净化之力本质是“秩序”的极致。”

“在那片虚无”的绝对死寂中，反而可能成为最大的靶子。”

“可是————”

伊苏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

雷恩的语气斩钉截铁。

“这是我的决定，也是唯一理性的选择。”

“查找我的父母，是我的责任和执念，不能将你们所有人拖入必死的险境。”

他看向众人：“你们留在这里，同样至关重要。”

“【爱丽丝号】需要你们守护，这条退路需要你们维持。”

“谁也不知道【深渊回响】会不会再次追来。”

舰桥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风暴星眼永恒的喧嚣作为背景音。

波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熔岩光芒黯淡下去。

伊苏轻轻叹了口气，海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忧虑，却不再反对。

骨爷和安德亚沉默的低下头，表示服从。

唯有莉莉，她向前一步，直视雷恩的眼睛。

“我看到了那片黑暗，雷恩。”

“那里不仅是物质的死寂，更是概念与存在的终点。”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的光辉，或许能成为你在绝对黑暗中的路标。”

雷恩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你在外面。”

他声音低沉：“莉莉，你是我们之中对法则感知最敏锐的。”

“留在边界，感知【寂灭之域】内部的波动。”

“如果————如果我迷失在里面，或许只有你能为我指引方向。”

他顿了顿：“相信我。”

“我不会轻易死在那里。”

莉莉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和紧紧的拥抱。

“活着回来。”

莉莉在雷恩耳边低语。

“否则，我会进去找你，无论那里是什么。”

雷恩用力回抱了她一下，然后毅然转身，走向舱门。

“爱丽丝，我离开后，船体指挥权移交莉莉。”

“所有人员，听从她的调遣。”

【明白，主人。】

爱丽丝依依不舍的说道。

【请务必————小心。

在同伴们复杂的目光注视下。

雷恩独自一人走出了【爱丽丝号】。

他悬浮在虚空之中，前方就是那片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绝对黑暗【寂灭之域】的边界。

“准备好了吗，火种？”

雷恩在心中默念。

【随时待命，船长。】

【火种】悬浮在雷恩肩头，书页上流淌着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秩序灵光。

但被雷恩的星辰力场紧紧包裹，勉强抵御着外界的侵蚀。

不再尤豫。

雷恩背后的审判光轮轰然展开，化作了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旋涡。

中央的【原罪星核】虚影剧烈震颤。

“开！”

他低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前一撕！

嗤啦——！

一种仿佛法则崩断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

那绝对死寂的黑暗边界，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仿佛随时会愈合的裂隙！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和侵蚀力从裂隙中传来，疯狂拉扯着雷恩周身的一切。

雷恩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爱丽丝号】。

然后毅然决然，一步踏入了裂隙中！

在他身影没入的瞬间。

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裂隙猛地收缩，几乎完全闭合，只留下一丝微不可查的痕迹。

同时。

莉莉白金色的眼眸骤然收缩！

她感觉到，自己与雷恩之间那微弱而坚定的灵魂链接。

在雷恩进入【寂灭之域】的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猛地削弱、拉长、

乃至————近乎掐断！

只剩下一条仿佛随时会崩断的连接数，指引着雷恩消失的方向。

“雷恩————”

莉莉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

双手紧紧握在胸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必须全力维持，才能不让这条最后的连接数彻底消失。

0

一步踏入。

仿佛从喧闹的尘世，一步坠入了万古不变的坟墓。

不，比坟墓更死寂。

在【寂灭之域】的内部，雷恩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虚无”的含义。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方向。

甚至————没有“存在”本身的概念。

色彩被剥夺。

只剩下永恒不变的、吞噬一切的灰黑。

声音被湮灭。

连他自己心跳声、血液流动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抹去，寂静得让人疯狂。

时间感彻底混乱，甚至趋于停滞。

最可怕的是对“自我”的侵蚀。

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滞，记忆象是蒙上了厚厚的尘埃，变得模糊不清。

体内的秘力运转晦涩艰难，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前行。

就连背后那原本璀灿的审判光轮，此刻也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光芒被压缩到极致，只能勉强照亮周身方寸之地。

并且还在被周围的死寂不断吞噬。

【警告！警告！环境同化效应超标！】

【船长，你的生命活性正在持续下降！】

【火种】的书页上，灵光急促闪铄，传递出强烈的危机信号。

它自身的光芒也在被压制，若非有雷恩的星辰力场庇护。

恐怕早已灵性抿灭，化作一本凡书。

雷恩闷哼一声，全力催动体内的【原罪星核】。

嗡————

混沌星核的虚影在他胸口若隐若现，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包容万物”的奇异特质。

这股力量与周围的寂灭之力产生了微妙的对抗。

就好象在绝对的黑暗中，强行撑开了一小片“存在”的领域。

侵蚀感稍稍减弱，思维清淅了一些。

“不能停留————”

雷恩凭借着进入前锁定的方向，艰难的迈动脚步。

他每一步落下。

都感觉象是在凝固的时空中凿开一道缝隙，沉重无比。

偶尔，会在那永恒的灰黑中，看到一些令人心悸的景象一冻结在死寂中的庞大星骸，保持着崩碎瞬间的惨烈；

扭曲的、无法理解其原本形态的巨兽轮廓，仿佛在无声咆哮：

甚至还有一些风格迥异的舰船或建筑碎片。

昭示着漫长岁月以来，不知有多少探索者葬身于此。

雷恩小心翼翼的前行，避开那些可能潜藏着未知危险的局域。

【火种】全力运转。

分析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差别，试图找到任何可能与【黑旗号】或莱昂夫妇相关的蛛丝马迹。

不知过去了多久。

【船长！左前方，有微弱的秘力残留反应！】

雷恩精神猛地一振！

有线索！

他立刻调整方向，朝着【火种】指示的位置艰难行去。

越是靠近，那股微弱的感应似乎就越清淅了一分。

同时，他也感觉到，周围的寂灭之力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和————

“粘稠”。

仿佛在排斥着外来者靠近某个内核局域。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冻结的法则碎片形成的“荆棘林”后，眼前的景象壑然一变。

依旧是无尽的灰黑。

但在那灰黑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

石碑？

不，准确来说，那更象是一块墓碑！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灰色。

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天然纹路。

这些纹路并不是雕刻其上，更象是某种至高法则在此地凝结、沉寂后留下的“疤痕”。

它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散发着一股令灵魂颤栗的古老与悲凉。

仿佛————

是整个【秘海】某一面终极真相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