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洛茗月的生活逐渐形成了一种规律。白天去墨馀的工作室,先是处理一下工作室账号的日常维护,回复评论,发布一些游戏趣图或小攻略,然后便沉浸于体验那三款“硬核”游戏。晚上回到别墅,则大部分时间用于冥想,尝试感悟识海中那八团法则本源,尤其是结合白天的经历,着重体会“数据洞见”与“乐趣真缔”。
她对《星骸求生》等游戏的本质感到惊叹,但也逐渐适应了这种“修仙式游戏”的设置。甚至开始觉得,这种基于真实规则的游戏,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和挑战性。运营账号方面,她依旧秉持少说多做的原则,用精心剪辑的视频和简洁准确的文本更新,慢慢积累了一些好评,也让她对“与陌生人交互”的抵触感降低了一点点——毕竟隔着网络,且话题固定在她熟悉的游戏领域。
这天上午,洛茗月刚结束一段《噬界之塔》的爬塔录屏,墨馀就拿着一个加密u盘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小师妹,准备得怎么样了?新游戏的第一个可玩deo搞定了,要不要现在试试水?”
洛茗月的心跳瞬间加速,虽然之前做了心理建设,但“中式恐怖”四个字还是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她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屏幕游戏而已,都是假的,我可是猎杀者……
“好。”她点点头,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接过u盘。
“放轻松,”墨馀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语气轻松,“这个deo我特意剔除了所有可能引起强烈不适的画面,重点是氛围和叙事。你就当是看一部有点诡异的民俗纪录片好了。”
洛茗月将u盘插入计算机,安装好deo。游戏图标是一个朦胧的、仿佛浸没在水中的老旧村落剪影,标题简单直接——《乡野拾遗·初章》。
点开游戏,没有常见的菜单界面,屏幕直接黑了下去,随后缓缓亮起,呈现出一幅手绘风格的水墨画卷轴,画卷上是一个依山傍水、雾气缭绕的古村。背景音乐是若有若无的、音调有些古怪的民间小调,夹杂着风吹过老旧木门的吱呀声和隐约的流水声。
游戏开始,玩家视角似乎是一个外乡人的第一人称,正走在通往村子的青石板小路上。画面喧染得极其细腻,夕阳的馀晖通过浓雾,形成道道光柱,空气仿佛都带着潮湿的寒意。路边的石碑刻着模糊的字迹,草丛中似乎有影子一闪而过,但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洛茗月操控角色走进村子。村子静得出奇,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窗纸上映出摇曳的、型状怪异的烛火剪影。偶尔能听到门后传来压低的、意义不明的絮语,但当你靠近想去听清时,声音又戛然而止。
她按照游戏提示,需要查找村里的长者了解情况。在这个过程中,游戏通过散落在各处的残破笔记、墙上的模糊壁画、以及与仅有的几个肯开口的村民的对话,逐渐拼凑出这个村子几个诡异的民俗传说:
比如,村后山涧的“问米”习俗,据说能与逝者沟通,但必须在特定时辰、心怀敬畏,否则会引来不好的东西;又如,村中古井下的“水鬼”传说,告诫孩童切勿在月圆之夜靠近井边;再如,关于“纸人替身”的旧俗,用于为重病之人挡灾,但制作过程充满禁忌……
deo的流程不长,主要是让玩家熟悉环境和背景故事,并没有出现任何实质性的鬼怪或惊吓场景。所有的“恐怖”都来自于环境音效、光影效果、文本暗示以及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压抑感。
洛茗月一开始确实有些紧张,鼠标握得有点紧,每到转角或进入昏暗房屋时都会下意识地放缓脚步。但随着流程推进,她发现这个游戏确实如墨馀所说,没有任何突然跳出来的吓人东西。她的注意力逐渐从“害怕被吓”转移到了“理解故事”上。
她开始仔细阅读每一份找到的笔记,分析壁画上的图案,试图从村民含糊其辞的话语中查找线索。她发现,这些所谓的“恐怖民俗”,背后往往蕴含着当地人对自然、生死、疾病的朴素认知和应对方式,只是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甚至扭曲的外衣。游戏与其说是在吓人,不如说是在用一种心理恐怖的叙事外壳,来展示这些逐渐被遗忘的民间记忆。
“感觉怎么样?”墨馀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反应,适时问道。
洛茗月暂停了游戏,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恩……一开始有点紧张,但玩下来发现,它其实不吓人,更象是……用了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讲故事方式,来介绍这些民俗。”
她指了指屏幕上一段关于“问米”的详细记载:“比如这个,看起来诡异,但仔细读,其实就是一种基于特定信仰的巫术仪式,有固定的流程和禁忌。游戏没有故意喧染它多可怕,只是把仪式过程和环境细节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让玩家自己产生联想和恐惧。”
墨馀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小师妹你悟性很高啊!恐怖只是一种吸引人注意力的手段,内核是这些正在消失的文化碎片。我希望玩家在感到脊背发凉的同时,也能对这些民俗产生一点好奇和思考。”
得到了肯定,洛茗月放松了不少,话也稍微多了一点:“那……游戏后续会真的有鬼怪出现吗?”
“看情况。”墨馀狡黠地笑了笑,“有些章节可能会基于传说设计一些超自然遭遇,但重点不会是视觉上的恐怖,而是谜题和解法。比如,你可能需要按照正确的‘问米’流程,才能真正从‘逝者’那里得到关键信息;或者识破‘纸人替身’的破绽,才能解救被困的人。恐怖是氛围,解谜才是内核玩法。”
洛茗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一来,游戏的定位就清淅了很多,更象是一款带有恐怖元素的民俗解密冒险游戏,这让她接受起来容易多了。
“好了,第一个小挑战来了。”墨馀拍了拍手,“光自己玩可不行。你需要为这个deo制作一个实况视频,作为前期宣传和收集反馈的重要一环。怎么样,能搞定吗?”
实况视频?意味着要一边玩一边解说?洛茗月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这对她这个社恐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让她对着冷冰冰的屏幕和代码没问题,但要对着麦克风自言自语,还要试图有趣地表达出来……想想就头皮发麻。
她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为难和抗拒。
墨馀显然早有预料,安慰道:“别担心,没人要求你象那些专业主播一样妙语连珠。你就用你最自然的状态,玩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比如‘这里好暗啊’、‘这个笔记上写的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敢进这个屋子’之类的,真实反应就好。甚至大部分时间安静地玩也没问题,关键是把游戏过程展示出来,尤其是你分析民俗、尝试解谜的思路,这对玩家很有参考价值。”
“可是……我不太会说话。”洛茗月小声说,这是她最大的障碍。
“那就少说,精说。”墨馀鼓励道,“或者,你可以先把游戏通关一遍,熟悉流程,然后录制的时候,只在你觉得有必要解释或者有想法的地方开口。后期也可以剪辑掉冷场或者口误的部分。重要的是迈出第一步。”
洛茗月看着屏幕上那雾气缭绕的古村,又看了看墨馀期待的眼神,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她知道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锻炼自己的机会。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我……我试试看。”
“太好了!”墨馀笑容璨烂,“设备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顶级麦克风,保证收录清淅。你慢慢来,不着急,今天能录个开头就很棒了。”
于是,下午的工作变成了洛茗月的首次实况录制挑战。她打开录制软件,戴上耳机,调整好麦克风的位置,看着屏幕上开始的按钮,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点下去。
一开始,她极其不适应,游戏进行得很顺畅,但嘴巴象是被冻住了一样,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偶尔开口,声音也小得象蚊子哼哼,而且干巴巴的,毫无波澜。一段十分钟的录像里,她只说了不到五句话,还大多是“恩”、“这里”、“哦”之类的语气词。
她有些沮丧地回听录音,觉得自己做得糟糕透了。
墨馀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点评道:“其实还不错,虽然话少,但很真实。而且你玩游戏很专注,观察仔细,这种沉浸感也能传递给观众。下次尝试在发现关键线索或者遇到疑惑的时候,多解释一句你的想法,比如‘这个图案好象在哪里见过’、‘村民这句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这样就很有引导性了。”
在墨馀的耐心指导和鼓励下,洛茗月又尝试录制了几段。虽然依旧磕磕绊绊,话不多,但比最初好了不少,至少能在关键节点清淅地表达出自己的分析和猜测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下班时,洛茗月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主要是心累。但看着自己录制的几段素材,心里又有一丝小小的成就感。她似乎正在慢慢突破自己的舒适区,尽管每一步都迈得很艰难。
回别墅的路上,她望着窗外的车流,忽然想到:应对这种心理层面的“恐怖”和社交层面的“压力”,是不是也算一种对心性的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