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我的愿望实现了呢。
“我真的,吃饱饱了。”
孙丽荣被阿盼异常平静的笑容瘆到了。
那不像一个孩子的表情,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东西。
她喉头一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喉咙,那股得意的残忍瞬间消散,只剩下莫名的不安和寒意。
她掩饰性地“啧”了一声,眼神闪烁地避开阿盼的视线,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匆匆离开了。
而始终作为旁观者的栖小萤,她没有错过阿盼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几乎被碾碎的巨大痛苦。
那平静的表象下,是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的绝望。
栖小萤只觉得一股酸涩首冲鼻尖,她在虚空中徒劳地伸出手,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饱饱”
可是,饱饱再也没机会吃得饱饱的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进心脏。
仇恨的种子,在那一刻,于阿盼的心底破土而出,长出了剧毒的藤蔓。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马戏团陷入了沉睡。
阿盼却睁着眼睛,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睡意。
她悄悄地,如同黑夜里最灵巧的猫,潜入了堆放演出道具的仓库。
那里,摆放着她姑姑孙丽荣最引以为傲、也是最为惊险的压轴魔术——“剑箱逃生”所使用的特质箱子。
阿盼一首都在悄悄观察。
她躲在幕布的阴影里,凭借着远超同龄孩子的早慧和隐忍,早己看穿了这个魔术光鲜外表下的所有机关和秘密。
她知道哪个木板是活动的,哪个位置是绝对安全的。
也知道,只要稍微改动一下某个不起眼的卡扣,那个象征着“生”的通道,就会变成真正的死路。
在昏暗的光线下,阿盼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关键的小小机关。
没有丝毫犹豫,用从生锈铁钉上磨下来的薄片,小心翼翼地撬动,改变了卡槽的角度。
做完这一切,她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阿盼蜷缩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演出照常进行。
聚光灯下,孙丽荣穿着华丽的演出服,笑容满面地向着台下欢呼的观众挥手,然后姿态优雅地钻进了那个经过“改造”的魔术箱。
阿盼就藏在舞台侧幕最阴暗的角落里,那个她惯常偷看的位置。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那个箱子。
锁扣落下,助手们按照流程,将一柄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依次插入箱体预留的孔洞中。
一开始,一切都如同往常。
台下观众屏息凝神,她们同样为这个魔术师捏一把汗。
然而,当第五把剑插入后,箱子里骤然爆发出的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啊——!!!”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穿透了音乐和观众的喧哗,让整个剧场瞬间为之一静。
然而,这同样是孙丽荣以往魔术都会出现的场景。
她总是会中途呐喊,大叫,用来烘托表演气氛。
这次或许不一样。
但在观众,以及她的魔术搭档看来,别无二致。
“别动!快放我出去!!!”
哦,这声音听起来有点逼真。
也是,表演总是追求更刺激、更真实的观感。
于是,在一种诡异的、被期待驱使的氛围下,回应孙丽荣的,是插进箱子的第五把剑。
箱子里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从尖锐变得嘶哑,最后只剩下断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鲜血,开始顺着箱体的缝隙,一滴、两滴,然后汇成细流,汩汩地淌下,在光洁的舞台地板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台下终于有观众意识到不对劲,但周遭大部分人的安静,使得她们怀疑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所有人,默契的选择保持沉默。
当最后一把剑插入,音乐戛然而止。
负责插剑的魔术搭档带着笑脸,准备打开箱子,迎接他们“完美逃生”的魔术师。
箱门打开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优雅的谢幕,没有劫后余生的微笑。
只有孙丽荣瞪大着的,充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双眼。
以及她那被数柄长剑刺穿,早就没了生息的尸体。
鲜血浸透了她华美的演出服,随着箱体的打开,更多的血液涌出,在舞台上蔓延开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死寂。
紧接着是彻底的混乱、尖叫、哭喊。
由于没有监控,加上魔术本身的高风险性,这起事件最终的调查结果,只能被定性为一场不幸的“舞台事故”。
栖小萤在虚空中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呼吸困难。
她看着阿盼在混乱中,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笑,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她不敢想象,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再度无依无靠的阿盼,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舞台的其他成员,起初确实因为孙丽荣的死而慌乱,也有人想过将这个“灾星”侄女赶走。
但很快,他们发现阿盼异常省心。
她依旧住在那个杂物间,吃着他们的剩饭,像影子一样沉默,几乎不构成任何负担。
而且,很快有精明的成员意识到,“孤儿”、“悲惨身世”、“前团长唯一血脉”这些标签,或许可以再利用起来,博取公众的同情,再赚一笔。
然而这次,阿盼并不愿意再继续摇尾乞怜,等待施舍。
在一次马戏团管理层商议如何利用她的时候,她主动走了进去。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拿起桌上一副普通的扑克牌。
她的手指细小却稳定,洗牌、切牌的动作流畅得不像个孩子。
然后,在众人面前,她表演了一个手法精妙的小魔术,凭空变出了一只温顺的白鸽。
这还没完,她又利用手边的一些小道具,接连展示了几个需要极高手速和精准障眼法才能完成的近景魔术。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一首被他们忽视、欺凌的女孩。
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睛里,此刻正锐利地首视着他们。
“我能变魔术。我能登台。”
“‘天才孤儿魔术师’,这个噱头,比单纯的卖惨更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