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随着前面那位同学检测出无源，姜元提步走向检测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望向他，并非他独特，而是因为，整个广场正在进行检测的人是他。

姜元站在检测桌前，他伸手压向水晶球，片刻后，那冷艳女子，用另一个水晶球盖上。

下一秒，徐琼冰冷的声音响起：“姜元，隐性源。”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中，带上了浓厚的羡慕，人群中响起讨论声。

姜元并没像前世那般惊喜，他心情没什么波澜，只是道了声谢。

徐琼多看了他一眼：‘还挺有礼貌。’

一个黑制服领姜元去往单独方队，途中，姜元取出一张湿巾，轻轻拭了拭手。

那些方队的同学见状，不禁在心里吐槽：“雅，你是真的雅。”

隐性源方队。

李栖河朝他挥手，笑的阳光：“算上黄帅帅，我们班竟然有四个人觉醒。”

还有一个是馀苗苗，但馀苗苗是更罕见的‘真觉醒者’，目前在另外一个方阵。

姜元朝真觉醒者方队望去，寥寥几人中，詹玲一蹦一蹦的朝他招手，小表情仿佛在说：“不错嘛，你居然能跟上我的脚步。”

他收回目光，神识掠过现在的方队，一共18人，其中不乏熟悉面孔，比如实验班的吕文博，体育生陶炼…以及沉清焰。

他们的目光同样在萦绕在姜元身上。

姜元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沉清焰微微点头。

陶炼双手抱胸，脸色桀骜：“欢迎添加。”

随后，姜元继续关注检测情况，此刻，偌大广场只剩寥寥两处方队。

当实验1班的水雨竹出面时，无数同学投以目光，她的名气太大了，无数同学用尽全力无法战胜的存在。

面对她的测试结果，同学们心思各异，期盼，亦或戏谑。

如果她没能觉醒，怕是不知多少人会生出幸灾乐祸的心思：‘你学习好又怎样？不还是被时代抛弃吗？’

连之前在明德楼和1号楼检查的任校长，都亲临博雅楼广场，静静等待结果。

水雨竹站在检查台前，将手轻轻放上水晶球。

触之刹那，她内心深处突然传来一股极强的悸动，有一种东西被点燃了，迫不及待的迸发而出。

‘怎么回事…’

这个瞬间，水雨竹脑海里空白一片。

姜元见状，他微微皱眉，这个小废物，交代她的东西，全给忘了吗？

他不再尤豫，立刻用神识传音：“及时上报，及时上报！”

水雨竹恍惚之间，只觉得这声音似在脑海回响。

她面带恐惧：“姐姐，有东西快出来了。”

话音落下，徐琼惊然想起某种大恐怖，她神色骤变：“所有人远离检测台，有多远跑多远，否则后果自负！”

她的身形一晃，御风而行，瞬间越出十馀米，出现在学生方阵前。

她猛地扇出一阵风，刮向学生方阵，喝道：“快跑！”

学生们不再看人闹了，本能的奔逃，连守护检测台的军人和黑制服，同样麻溜的跑远。

几秒后，水雨竹周围二十米仅剩下她一人。

探照灯下，她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一团瑰丽的光晕笼罩她。

以那团光晕为中心，水泥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咔咔”的急速外扩。

不仅是地面，那团光晕开始扩大，变成了白色的寒雾，呈现出一个直径十几米的球状。

隐性源方阵的学生，已退到博雅楼的走廊，满脸骇然的瞪向这幕。

李栖河难以置信：“什么情况？”

不仅是他，所有同学只觉得毛骨悚然。

刹那间，东边的明德楼发出一声巨响。

“爆炸了？”

下一刹那，“咚咚咚！”地面在震动。

一道模糊的影子由远至近，所过之处，水泥地被犁出一道轨迹，碎片和尘灰卷上半空。

直到影子在冰层前猛然刹停，人们这才看清，竟是一道高大人影。

沉清焰脱口而出：“那么快！”

比她在视频见到的觉醒者，快太多太多了！

人影抬起脚，轰然踏上冰层，地面厚重的冰层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无数碎冰混杂碎石炸起。

这种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让无数同学心生恐惧与战栗。

那道高大人影突入冰层领域，周围极低的温度，令他身上凝结一层厚冰。

与此同时，无数扭曲的冰荆棘，从上至下，张牙舞爪的袭来。

人影只是一拳打出，恐怖冲击波轰出，便将铺天盖地的冰刺炸成了碎块。

人影又是一闪。

众人下一个看见的画面，一个浑身冰霜的高大人影，伸出一只升腾白气的手，点中水雨竹眉心，碎掉了她面部的蓝冰。

空气中飞速凝结的冰晶，骤然熄灭。

这时，博雅楼和2号楼，才响起“嗡嗡”声，几个挂载小型导弹的无人机升空，瞄准了水雨竹。

高队长转身走到破碎的边缘，灼热的白气从他口鼻喷出，衬的他恍若神明。

徐琼身形掠至，她手中甩出一台巴掌大的黑色仪器。

高队长接住仪器，声音沙哑：“检测发现c冰系觉醒者，目标现已控制，请派收容支持。”

十几道黑制服围向冰冻的水雨竹。

徐琼又掠到两个方阵前，她扫了扫惊魂未定的学生：“你们，跟我到明德楼检测。”

学生们目睹刚才的那一幕，乖巧的如同鹌鹑跟上。

觉醒者方阵更是哗然不已，不论那道动辄爆炸的身影，或是水雨竹制造的冰晶，无不震撼心神。

学生们内心产生了一种名为渴望的情绪。

大耳朵的赵耀，走到隐性源方阵前，将同学们的反应收入眼底，他乐呵呵的：“什么感觉？”

陶炼心服口服：“我体育生甘拜下风！”

克苦学生陈墨：“物理学不存在了。”

李栖河倒吸凉气，语气激动：“我们以后也会成为这种觉醒者？”

话音落下，在场的学生内心，无不悸动不已。

“你们？”赵耀望着这群青春年少学生，心里好笑，高队长这种级别的觉醒者，整个淮市三百多万人，也就寥寥几个。

他泼了盆冷水：“你们先别急，你们只是隐性源，没办法觉醒的。”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不笑了，神情惊愕。

他们刚获得觉醒机会，又亲眼目睹觉醒者风范，现在若被告知不能觉醒，绝对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连一直保持平静的沉清焰，眸子里亦闪过慌乱。

“但是呢，国家发明了一种名叫源液的东西，可以帮助你们觉醒。”赵耀又露出笑。

同学们心脏骤然一跳，原来是虚惊一场，太好了，还以为不能觉醒呢！

赵耀看着他们变幻的脸色，又来了一句：“可是呢，源液限量，注定只能供给部分人。”

有个女孩子捂住胸口，痛苦的蹲下：“哥，我心脏不好，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大伙绷不住了，逗狗呢？

“瞅你们那点出息。”赵耀恢复正经：“局里给你们30份源液，意味30个名额。”

大家迅速环顾一周，面面相觑，假觉醒者现在一共18人，岂不是大家全有份？还能剩几份呢！

赵耀道：“恩，徐琼那两个方队，大概还能来两个隐性源，加之你们，差不多20人。”

陶炼神色放松：“这不稳了吗？我们每人能分一瓶半！”

赵耀吐出一句话：“我说的是全校一共30份。”

众人脸色剧变。

赵耀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他郑重道：“接下来，抽签决定源液名额，也决定…命运。”

“现在随我去明德楼，缺席视为放弃！”

所有的隐性源学生迅速跟上。

姜元渐渐落在了队伍最后，他不由自主的回首凝望水雨竹。

少女周身复盖蓝色冰衣，双眼紧闭，静静站在碎裂的冰面中。

恍惚间，姜元目光通过时空，窥见了另一副画面。

女孩表情徨恐无助，周围是数十个呈现出各式姿态的冰雕，那是被冻死的学生，连同几名军人和黑衣人同样没能逃脱。

周围二十米内，仅有徐琼一人生还。

高队长来晚了，面对恐慌失控的水雨竹，以及彻底成型的球形冰体，他根本无法破冰，最后带伤而退。

反器材狙击枪射出的子弹，还未飞到水雨竹面前，便失去动能，无人机导弹在进入领域内，被冻成哑弹。

天边飞来战斗机，人员全部撤离，军队准备轰炸消灭水雨竹。

幸好，生控局派了几名c级觉醒者，控制住局面，将水雨竹暂时转移至操场。

次日，姜元看到那些丧子的父母从千里之外赶来，他们在校园里哭泣，嘶吼，又跑到操场，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水雨竹。

有一位母亲全然不同，她衣装朴素，只是跪在地上，搂着儿子碎裂的肢体。

她一开始只是自言自语，告诉儿子她回来了，她今年攒了些钱，以后不用再出省打工，她打算找亲戚学门手艺，以后在淮水市开家小吃店，平时能给儿子做饭，不用天天点外卖。

她唠唠叼叨的说了很多很多，最后她说，儿子肯定想家了，她带他回家，于是安静的走向水雨竹。

她甚至没能接近水雨竹，在距离水雨竹五米的位置，就因为吸入超低温的空气，痛苦的掐住脖子，冻死在水雨竹面前。

操场又多了一具冰雕。

水雨竹精神彻底崩溃，之后的两个月，依然未能掌控力量。

终于在一个晚上被‘青芽’组织猎杀，瓜分了本源。

姜元不曾知晓，最后那个晚上，水雨竹在想什么，是痛苦，或是解脱？

也许，她到死都没能宽恕自己。

她是一个很温柔，甚至很好‘欺负’的女孩，记得第一次抄她试卷，她居然还会紧张，还特意指出她哪些题目做的不完美。

她是那种，让她去炒两个菜，丝毫不敢拒绝的女孩。

她是一个好人，却失手做下了坏事。

她没有错，只是错在生在这个末日。

前世的姜元只能默默注视一切的发生，他做不出任何改变，就如同后来，眼睁睁看着詹玲死去。

远处忽的飘来了声音，唤起姜元的思绪。

詹玲俏生生的站在觉醒者方队，笑嘻嘻的：“姜元，你掉队啦，还不快走！”

姜元看着她，嘴角上扬，他应道：“不急，时间还早呢。”

他终于开始往前走，顺手从兜里摸出那根荔枝棒棒糖，撕开外皮，放到嘴里。

很甜。

而在他身后，曾经那个站在霜雪中迷茫无力的少年，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