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顺利,但也不能懈迨。”
“传我令,镇凰军各副将携部下驰援各处;有敌则击之,有缺则补之;分布各处,适时而合,不得有误!”
“遵军主令!”
道历十万零一百六十一年,立夏,休息没几日的镇凰军得到军令,马不停蹄地开始行动。
徐清风跟随玄威重新来到祷过域,进驻到名为天元城的城池内。
这座城池是刚刚创建起来的,时间仓促,但也被修建得坚固无比,各种宝贵材料不要钱似的往里添。
玄威带着已经有足足万人的巨象卫进驻时,曾引得那些普通修士羡艳不已。
还有许多修士趁着机会旁敲侧击,希冀获得添加镇凰军的机会。
那日的交锋他们可是看见了,万兽军被杀得狼狐逃窜,损失巨大,而镇凰军可是狠狠出了波风头。
甚至在平凰荒野,镇凰军有了第一的名头。
玄威对此引以为傲,赶路之时都时常将这些传言拿出来激励部下,倒也让新扩建的镇凰军稳定下来。
不过有时身边无人之时,玄威还是会对身边人疑惑:
“也不知道姑垣军主是在下什么大棋,按理来说应当趁这段时间加油鼓劲,一鼓作气再往前推进才对,谁知竟将我等分散开来,分别进驻各处防线。”
“莫不是姑垣军主没把妖族放在眼里,也有可能,毕竟就连阴罗妖王的子嗣都能片刻杀掉,想必对于姑垣军主来说,妖族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玄威摇头晃脑,倒也不在意,分散也有分散的好处,不仅目标小了,行动也能由他自已做主。
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在他身边旁听的徐清风倒是眼神一动,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姑垣显然不象众人想象的那般轻松,观其模样,倒不如说伤势不轻。
也不知道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总不能是损耗根基去拼的吧?
徐清风摇头失笑,笑容渐去。
镇凰军都没有功夫带了,莫不是真的动用了什么损耗根基的秘法吧?
这值得吗?就为了一时优势,白白葬送自己的前途?
他皱了皱眉,感到不值得。
不过想起姑垣的背景,他推测姑垣或许有把握恢复?说不准这次消失就是去弥补根基呢。
但说到底他又没渠道知道确切消息,更何况姑垣何须他来担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想到这里,徐清风收回思绪,坐在天元城的住所内,服下一枚精品练气丹后沉沉的开始修炼。
修行,是一日都松懈不得的,哪怕天纵英姿,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能修出个什么前途来呢。
尤其是最近他感觉自己即将再次修成一缕地脉藏金罡气,更是沉迷修炼当中不可自拔算算时间,虽然修为更深,理应修炼更难,但他反而进展更快。
要不了几年,说不准在这次服役结束前,他就能尝试突破练气中期。
千山云海,被许多人惦记的姑垣正打开通往幽虚天的门户。
他面色苍白,时不时咳嗽,捂住嘴巴的手心满是血迹。
一旁护送他的通明长老皱紧眉头,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声:
“垣真传,日后行事还是莫要如此冲动了,消耗潜力争一时之先不是明智之举。”
“老夫也算痴长几岁,有句话送给你: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姑垣安静中带着止不住的咳嗽听完,笑着点头,“通明长老教训的是,晚辈冲动了点“但有句话说得好,不冲动还叫年轻人吗?”
“那厮敢在万军之前挑畔我,我这人爱面子,也就只能冒点险,冲动一点了。”
通明长老没话说了,心中无奈,姑家人都是这样,嘴上说知道,下回还敢犯,真不知道学的谁。
咪!
幽虚天门户大开,姑垣朝里面走去,朝后摆了摆手。
“辛苦长老护送,还请回去罢。”
通明长老失笑的摇了摇头,倒还蛮有礼貌。
姑垣朝着信道内走去,心中不知为何紧张了些。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洞天,确实冲动了些。
但没办法,初出茅庐的幼虎宁死不愿后退,谁让他好不容易碰见大场面,一时激动,就打死了那只瞿如妖族。
他确实威风了,体内的道基也裂开了。
道基受损,轻则休养几十年,重则止步不前。
没办法,他也只能回来找家长解决了。
只期望真君莫要教训他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的捏了捏手指,看向前方的华光。
通幽玄气真君,道号道仪,本名姑懿。
他证金丹于五千年前,彼时福地升华洞天,证得土中水果位,执掌土中水源,号通幽玄气。
甫一称君,便来到南岭,一坐就是五千年。
五千年春夏秋冬,五千年寒来暑往。
他耐住寂寞,创建玄黄仙门,赐下道统,培育门人,悠然自得。
世人称赞他为人族守门,给桑榆之年之人求道之机,是世间最敦厚温和之人。
但姑垣对此笑,每一个金丹真君世人都只有歌颂之声,未有诘问之刺。
尤其是对于两位道主,更是歌功颂德,唯恐道主听不见。
即便苍道主统管的西荒至今仍有户法巫道横行,甚至还听闻培养了个什么新出的道统,以信徒养自身庙宇,以愿力粉饰金身,搞得乌烟瘴气,惹人生厌。
但世人依旧视而不见,赞叹有加。
姑垣对此理解,但不屑一顾,这是弱者对强者的无力的约束,指望强者心生慈悲。
但强者又怎么会被弱者约束呢。
他们之所以如此行事,仅仅因为他们如此行事,仅此而已,不因外人口舌改变。
姑垣知道自家真君的确如同外人说的敦厚温和,但若只看到这一面,就有些肤浅了。
未曾听闻有修成真君者不向往求道。
作为姑家人,姑垣模糊知道一些东西,知道自家真君也走在求道路上。
但姑家人也早就看清现实了,道仪真君一坐就是五千年,至今未得一尊土道其馀四果位。
真君寿一万零八百年,现在也就堪堪剩下半数了。
姑家人已经不抱希望,只希冀姑家能继续传承真君的果位,将姑家光辉延续下去。
又或者,出一个天骄,证得另一位真君,一门两真君,薪火相传,也能保住姑家昌盛。
哪怕外姓都行,反正一门相传,有交情在,也不惧被背刺。
想到这里,姑垣面色复杂,想起仙门千年前那位天骄,阙天。
仙门至今惋惜,姑家更是扼腕叹息。
阙天性情高傲,却非常讲究恩怨,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若是他真的成了,天下的局势必然换了一副模样,可不是今天这般。
毕竟这一增一减,就涉及了两位金丹,已经是改天换地般的差距了。
可惜啊:
姑垣走进华光,进入幽虚天当中。
幽虚天,通幽玄气真君之洞天。
至今升华洞天已有五千年,在真君的培养下,早就繁荣至极,是姑家心中的骄傲。
姑垣抬眼望去,仙山名流随处可见,琼楼玉宇高挂云端,亭台楼阁山水之间。
上有遁光接天连地飞入青冥,下有百姓生民享受太平盛世。
繁华处有学子比试才华,幽静处有修士默默修行。
人居处养浩荡之气,莽荒间生神异生灵。
姑垣微微闭眼,心中知道这就是姑家为什么这么渴望延续辉光的原因。
它是姑家辛苦培养的成果,更是姑家视作禁的宝物。
谁愿意这样的宝物被夺走呢?
他睁开眼,眼前已然换了天地,云烟缭绕,山海化形,一处朴素的院子,庭内植着一棵枇杷树,亭亭如盖。
一青年道人正悠闲的躺在摇椅上,并未穿那玄黄二色道袍,而是换了一身玉白锦袍。
玄黑发丝未受束缚,肆意散乱的扔在靠背上。
不过身上倒是依旧挂着那只玉。
姑垣眨了眨眼,立刻拜下,哭喊道:
“父亲,妖族竟敢欺您,您一定不能放过它们啊!”
。
不知从哪传出的笑声,让姑垣有些茫然,但依旧规规矩矩的拜着,只是眼睛偷偷抬了抬,有些疑惑。
通幽玄气真君抬了抬眼,淡淡说道:
“我是不是应该惊奇的问,我怎么被欺负了。”
“然后你下一句是不是它们欺负了你,也就是欺负了我?”
额,真君你怎么不按套路走。
姑垣有些尴尬的挪了挪屁股,换到更舒服的位置,坚决道:
“看来父亲您都这么认为,那就是真的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忍啊!”
“于是”
“于是乎你就出手了?”
姑垣嘻住了,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他只能喏喏着老实道:“求父亲出手弥补孩儿道基。”
哈哈。
又是不知道哪传来的笑声,还有窃窃私语声,但都听之即忘,入不得脑。
姑垣彻底老实了,他知道这是有其他真君在场,难怪父亲这般阴阳怪气。
通幽玄气真君无奈的叹了口气,气化作一条游鱼,钻入姑垣体内,游走在他裂开的道基上,散做幽霖。
幽霖落在裂开的地方,眨眼间就将之修补成最初的样子。
姑垣偷偷晃了晃道基,心满意足。
九九成,稀罕物。
崭新仿佛刚出厂啊。
他再抬眼,就已经换了模样,来到凡间,耳边传来真君淡淡的话语:
“你这小子,就莫要出去了,磨砺一番心性吧!”
“可是镇凰军怎么办?”
姑垣大吃一惊,没想到进来一趟就被禁足了,早知道还不如拖呢。
他心中暗自后悔,就听见通幽玄气真君带着深意的话语:
“镇凰军之人,都在它应有的位置,顺其自然便好。”
好吧。”
听着耳边不甘心的声音,通幽玄气真君收回念头,嘴角含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院子庭内已然换了副模样,一副桌椅摆在树盖之下,有三只茶杯,却只剩下一人犹然自得的饮茶,其馀二人已然离去。
叮,叮,叮
他轻轻敲着一副龟壳,双眼思索着什么,反手将龟壳捞在手中,轻声道:
“洛-算-前-辈。”
龟壳不说话,默默充当死物,仿佛已经死去。
通幽玄气真君摇了摇龟壳,见其没反应失望的叹息道:
“洛算前辈又睡着了吗,真可惜,刚刚才孕育出一滴九天玄露水,还说请洛算前辈品尝呢。”
短暂的沉默后,一声做作十足的伸懒腰的声音出现,洛算仿佛刚睡醒一般伸出头颅,茫然道:
“道仪?我刚睡醒,耳边好象听见什么什么水,你再说一遍?”
通幽玄气真君嘴角微翘,一字一句道:“哦,我刚刚说的含光净华水,洛算前辈想要吗?”
“什么狗屁的含光净华水。”
洛算急了,区区金丹级别的灵水,它毫不在乎,直截了当道:
“我明明听见的是九天玄露水,你别想骗我!”
“哦,原来洛算前辈听见了啊。”
通幽玄气真君盯着洛算,意味深重,看得它缩进龟壳,再次装死。
可很快,它重新伸出头颅,死死盯着被通幽玄气真君取出的一滴水。
通体清澈,好似云露初生,滴落在叶子上,映澈出天地亏物。
“给我!”
洛算抑制不住,张开大嘴,朝着九天玄露水吞去。
它动作迅速,矫捷有力,行动间声势骇人听闻,竟已然是大妖境界,而且观之还不是初入大妖。
但在通幽玄气真君面前别说大妖,就算妖王也能面不改色,他将之看的明明白白。
不过他没有动作,而是静静的看着洛算吞下九天玄露水,露出满足的神色。
“洛算前辈?”
“喉,怕了你们人族了。”
洛算脸上露出之色,乖乖的催动龟壳,将之完元激活。
肉眼可见的,洛算的脸上开始衰老,皮肤出现褶皱。
但很快,在九天玄露水作用下,这些褶皱散去,重新光滑如初。
通幽玄气真君毫不在意它的变化,本就在预里之中。
他朝着洛算龟背上的图案看去,手上也没停,一边搓着龟壳,一边抬起玉。
很快,他舒了口气,露出满意之色。
第十一次测算,依旧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测算那般。
人道大势浩浩荡荡,未来变幻不定,可能无限。
既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