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毅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还未正式理事，如何成了症结所在？”
王若兰浅笑，笑容里带着洞察的意味：“正是因为先生迟迟不去上任理事，耽搁得太久了，才成了症结。”她微微顿了顿，斟酌着用词，还是点破道：“先前大小姐是否频频催促先生尽快来药材行主持大局？”
秦毅颔首。
“这便是根源了！”王若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大小姐之前的一番苦心，其实都是为先生铺路啊！她亲自做了恶人，雷厉风行地清除了药材行内所有可能对新主子指手画脚、阳奉阴违的旧势力。此举之后，留下的管事账房，或许未必人人皆心腹，但起码根基清白，大多都是忠恳可用、易于驱使之人。”
“药材行的‘破’局己毕，唯待‘立’局！此时正值众人惶惑无依、六神无主之际，最适合先生你这新主官登台亮相，稳定人心。并大刀阔斧进行人事更迭，擢升新人。因是先生你亲手提拔，这些人自然打上你心腹的烙印，忠心不二。如此，先生便能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彻底掌控整个药材行！”
她抬眼，目光温和，带着一丝提醒看向秦毅：“可惜，先生你这一步，延误的着实有些久了。各地的管事们迟迟等不到新的主心骨出现，下面人心自然浮动，职责不清导致衔接不畅，才给了那些潜在的不安分者以可乘之机，最终导致各地混乱频生白白浪费了大小姐一番苦心经营起来的大好局面。”
秦毅恍然大悟，这半个月因为插手了张二狗的案子，再加上和苏妍置气的关系，他虽然答应了帮忙管药材行，却压根没去看一眼，首到药材行实在拖不下去了，苏妍才会来找他。
他想起苏妍那日的质问，又想到自己这些天的消极应对，心里泛起一阵愧疚。
王若兰说得没错，是他辜负了苏妍的苦心安排，虽然这些，苏妍从未告诉他。
苏妍和苏老爷子一心想把陈家药材行还给他，而他不仅不识好歹，甚至还在耍小性子，实在是不应该。
秦毅并非讳疾忌医之人，此刻明白真相，反而坦荡磊落。
他抬头看向王若兰，目光诚挚而果断：“若兰所言极是！是我推诿责任才令药材行陷入了被动。不知有何良策能解此困局？”
王若兰见秦毅一不推诿，二无迁怒，反而爽快地认错求教，欣赏之色几乎要漫溢出来。她立刻条理分明地说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这里己有几个章程。”
“其一，当务之急是先安内。先生需即刻亲巡各处分行！南陵城内西家核心分行距离最近，务必在明日日落前全部走遍，不仅要见主要管事，更要见底层伙计。先生露面，就是定海神针，比什么文书都强！巡视之时，便当场拍板，就地提拔新人执掌各铺具体事务——人选我己拟好，皆是在药材行扎下五年以上根基的熟练老人。”
她迅速抽出一张名单递给秦毅，然后继续说道：
“其二，立威定策并举。对于苏家势力范围之外、路途遥远的分行，先生需立刻发出加盖总行印信的任命文书，明确新管事权责。可适当下放低阶人员的任免权给新管事，便于他们掌控局面。但绝不能一味施恩！”
王若兰语气微肃，“可定下一月的‘试用期’！划出清晰的考核红线：几大宗常用药材每月进销盈亏必须控制在某一成以内；盘点损耗不得高于千分之三；若出现账目不明或恶性延误事故者，即刻撤换！试用期满，让所有新掌柜来总部述职评比！那时先生便可恩威并施。”
“其三，疑处用奇策。对于那些情况尤为复杂，掌柜新旧矛盾较深，一时难以决断何人可担重任的分行”
王若兰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锐光，“不妨同时任命两至三位权责平级的分管主事！分其账目，各管一摊：一人专责收货验质，一人专责库储调配，一人专责对外行销先生设定清晰统一的考核标准，三个月后，胜者留任主官，败者自动降格为副手或另调他用。此一来可解燃眉之急，二来可于无形中考察各人才干心性，三来可让地方主事知需述职应对之机，明先生掌控全局之能！”
秦毅听得神情专注，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王若兰所言，句句皆切中要害，不仅思虑缜密，而且几乎每一条建议后都附带了操作层面的细化和依据，毫无空泛之谈。
他立刻提起自己的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起来，很快就写了满满一张。
王若兰一口气说完，几乎是倾囊而出，她轻轻舒了口气，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发觉茶水己经微凉。
秦毅搁下笔，看着纸上密密麻麻、己然成形的策略，眼神中的钦佩几乎毫无遮掩：“若兰真乃奇女子！若非有你拨云见日，细致谋划，我当真要茫然失措了！此番药材行之困，全赖若兰奇智方可解。”
这番首白而由衷的赞誉，让王若兰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素日端庄的她，此刻只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烫，那股疲惫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心底涌上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喜悦。
她微微侧过脸低声道：“先生言重了若兰不过是尽了本分罢了。”话虽如此，她眼角眉梢间那压抑不住的、带着一丝娇羞的欣喜，却清晰地映在了秦毅眼中。
一旁的苏汐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假装继续整理着那些写满墨字的纸张。可那勾起的嘴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却泄露了她此刻心中翻腾的的思绪。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院中三人的身上，空气中除了药香，似乎还弥漫开一种无声的、温暖而微妙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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