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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劝说

耳房内炉火渐微,烛影在尚岳脸上摇曳,他闻言抬眸,眼底不见半分怯意。

“躲?”尚岳低笑一声,“人未至清水县,便已招惹画皮鬼;方踏入此地,又手刃胡三。纵使我想躲,这浑水早已淹至颈项,何来馀地可退?”

他指节轻叩桌面,声如碎玉:“再说,若事事避退、遇险便缩,这道,不修也罢。修仙所求,无非是执掌自身命数,而非蜷缩一隅苟延残喘。若真图安稳,何不归陇右做个田舍郎,岂不胜过在此地提心吊胆?”

蒲柳氏隐于暗处,幽幽一叹,掩面的阴气似乎淡去几分,透出些许哀怨:

“公子此言不虚,可总得掂量深浅。那王先生是僵尸,罗先生为水鬼,纵是能换皮的画皮鬼,以你眼下修为,倒也应付得来。”

“可公子啊——那贩卖阳寿的勾当,连同宋家那桩牵扯宫闱的家事,背后皆是州府里手眼通天的人物在操持。你这般硬闯,只怕到头来,连个收埋尸骨的人都寻不着。”

“撇开道义不谈,即便我此刻退避,那位大人就会放过我么?”尚岳撂下茶盏,语气淡极,“至于安危,不劳蒲娘子挂心。”

蒲柳氏趋前半步,冷香愈浓,声线里掺了几分旧日轻挑,却亦带着真切惋惜:

“我哪是爱管闲事?不过是真瞧上你这副皮囊,不忍见你枉送性命。”

她指尖掠过椅背狐裘,“你若执意蹚这浑水,我也没奈何。世间合眼的儿郎又不止你一个,日后另寻便是。”

尚岳未接这茬,只当她做鬼年久,早忘了人话该如何说,转而问道:“与其多言,不如说说那是州府里哪位人物?或许我听罢,自会知难而退。”

蒲柳氏轻笑一声,眼波流转:“既是大人物,又岂是我一介山野女鬼可以说的?”

尚岳望向蒲柳氏,蒲柳氏便从身后取出一柄小团扇遮住了半张面孔。

尚岳也不在意,继续道:“那之前那对舞狮的金僵太保和碧瘟太岁,他们是什么来头?和城东巴氏棺材铺的人,是不是一路的?”

蒲柳氏收回团扇,靠在门框上,语气随意了些:

“那俩就是州府讨生活的,没什么靠山,平日里四下赶尸,顺路接些悬赏活计讨生活,和巴氏不是一路人。巴氏做的是死人买卖,收棺木、办白事,偶尔帮人‘驱邪’赚点外快;那俩舞狮的,专接杀人害命的活,这次是冲着胡三的仇和公子项上人头来的,没别的牵扯。”

“那城外的瘟鬼呢?”尚岳又问,“这几日总听人说,不少村子都有人染风寒死了,真的是瘟鬼作崇?”

蒲柳氏沉默了片刻,声音低了些,没了之前的轻挑,反而带着点飘忽的怅然:

“瘟鬼的事我不清楚,只知道这几年冬天总这样。前两年我在乡下待过,见着不少人家,男的咳得直不起腰,女的躺在床上发高热,最后就那么没了。”

“旁人都说是瘟鬼,可我瞧着,说到底还是穷——连几文钱一副的干姜甘草汤都抓不起,硬生生熬死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没钱的苦,比见了鬼还熬人。”

许是想起了旧事,她没再言语,只盯着炉火出神,阴影里的身形都淡了些。

房中静得只剩炉火噼啪,烛火摇曳着映在墙上,晃出细碎的影。

尚岳见她不愿多说,便颔首道:“多谢蒲娘子告知。”

蒲柳氏身影晃了晃,象是要散成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保重。真要到了那一步……”她没说完,只化作一缕红影,从门缝溜了出去,只馀下一句轻飘飘的“小心些”,便散在风里。

尚岳起身关上门,重新添了炉火。

小黑狗不知何时凑到脚边,用头顶着他的裤腿,他弯腰揉了揉它的耳朵,心里已有了盘算:

蒲柳氏的话,听一半留一半就好。

此鬼来历不明,居心难测,不知为何人办事,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眼下敌暗我明,既然有人希望自己安分点,不要去动宋知远的家事,那自己就顺势而为,先去嘉禾庄收租好了。

——距冬至还剩十二日时,县衙的胖班头寻到他,说是他们又在清水县周边查出数起与王学案相似之事,皆是被抵寿作帐而死的苦主,其中有一处就是从嘉禾庄出去的农户。

既然蒲柳氏说这胡三、画皮鬼、买卖阳寿的事,还有那水鬼僵尸都是那大人物操控,那自己就从买卖阳寿一事查起好了。

水鬼僵尸不知下落,白云观不可轻动,先顺着这画皮鬼的线索摸一摸,到时不管是摸到画皮鬼与他化解恩怨将他斩于刀下,还是摸到其他线索上也罢,总之自己作为搅局者都不会亏。

次日天刚亮。

尚岳让人去牙行叫了李四才,又找了个常跑庄子的车夫,备了辆铺着厚棉垫的马车,出城往嘉禾庄而去。

冬日乡间一片荒寒,田埂覆着积雪,枯树枝桠在风中乱颤,偶见几个裹厚棉袄的农人,也皆缩颈疾步,往邻近村落赶去。

马车驶过柳溪上的石板桥时,还能看见河面结着薄冰,岸边的芦苇丛冻得发白——这柳溪是嘉禾庄的命脉,庄里的百亩良田全靠它灌溉,平日里村民洗衣、饮畜也都倚仗这条河。

约莫一个时辰后,嘉禾庄的轮廓渐渐清淅起来。

庄外围着一人高的夯土围墙,墙根处插着枯树枝加固,朝南的寨门是两扇厚重的木栅门。

门楣上“嘉禾庄”三个褪色的黑字,还是十年前尚岳祖父请县城秀才题写的。

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最显眼,枝桠遒劲地伸向天空,树底下立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往日里总坐着晒太阳的老人,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树杈上挂着的旧告示牌在风里吱呀作响。

“公子,这庄里怎静得瘆人?”

车夫勒紧缰绳,低声嘀咕。

他常来送货,知这庄子虽小,向来人声不绝,白日里街上总能见着挑水的、喂鸡的,孩子们追着跑的,可今日连条狗叫都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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