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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嘉禾庄

马车轱辘碾过嘉禾庄的主街,积雪被压出两道深沟。

雪粒溅起,落在两侧皲裂的土坯墙上,簌簌作响。

冬日的日头偏南,光线淡得象蒙了层旧纱,斜斜照在光秃秃的槐树枝桠上,投下歪歪扭扭的黑影,倒有些张牙舞爪。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窗户也为了防风,用破布塞得严严实实。

偶尔有扇门虚掩着,露出半张脸,一看马车过来,赶紧“吱呀”一声关紧——刚才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在路边玩雪,屋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拽了回去。

“这庄子今天是怎么了,”李四才缩着脖子往外瞅,小声对尚岳说,“往常我们来收租,早有佃户端着热水迎出来了,今天连狗叫都听不见,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尚岳没搭话,只是撩开车帘仔细打量:

主路是夯实的土路,雪下面露出些碎石子,几串乱七八糟的脚印都往村东头去了。

尽头打谷场的石碾子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场边那口老井的井台干干净净,连水桶都不见了影子。

“公子,庄正家到了。”李四才突然指着前面一户人家说。

尚岳抬头看去,果然和别家不一样。

别人家都是土坯墙,墙皮裂得能塞进手指头,这家却是青砖砌的,砖缝里抹的白灰虽然发黑了,但还很齐整。

房顶铺的也是灰瓦,而非茅草,院门口还立着两根半人高的石柱子,柱顶上刻着简单的莲花纹,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庄正李府”,在这穷庄子里显得格外气派。

“开门!”

李四才上前敲了敲铜门环,“铛铛”的声音在寂静的庄子里特别响亮。

过了好一阵子,门才开了条缝,一个穿青布短褂的汉子瞪着眼探出头。

一见是李四才,他的脸色才缓和起来:“李掌柜啊,找我们老爷?”

“这位是西营园的尚公子,来庄里看看佃户,想跟李庄正说几句话。”李四才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尚岳。

汉子愣了愣,好悬这才想起嘉禾庄这一大片田地都是州府一位尚公子的产业。

他赶紧把门推开:“尚公子快请进!不过我家老爷一早就去村东头王二柱家了——他家出了事,衙役都来了,老爷吩咐我们在家等着,有客人来就先招待着。”

“王二柱家出什么事了?”尚岳停下脚步。

“说是……人没了。”

汉子压低声音,眼珠子四下一转,似乎有什么忌讳一样,“一家三口都没了,今早才发现的,来了两三个衙役,这会正闹着呢。”

尚岳没再往院里走,对李四才说:“走,去王二柱家看看。”

从庄正家往东走,房子越来越破越来越矮。

到了王二柱家,土墙下半截被雨水泡得发黑,裂了好几道大口子,好象随时会塌。

茅草屋顶更是漏了好几个洞,用破席子勉强盖着,眼下正在风中哗啦哗啦的响。

至于院门,则是两根歪木头钉在一起,眼下正大开着。

在外一汪,就能看见院子里的雪地上留着好几串脚印,有布鞋的,也有官靴的。

墙角蹲着个老汉,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破口处露出黑乎乎的棉花,头发白得象雪,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破布,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背驼得快要贴到地上。

这就是王二柱的父亲王老斧了,也是个木匠。

他旁边站着两个衙役,早先在宋府就跟尚岳见过面,一见尚岳便忙上前来行礼:“尚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听说出了事,过来看看。”尚岳点点头,目光扫向屋里,“里面情况怎么样?”

矮个衙役叹了口气,指着屋里说:“一家三口都在里屋,都没了。您要是不忌讳,可以进去看看,不过场面不太好看。”他又转向王老汉,提高声音说,“老伯,这位是尚公子,就是前些天除了西营园狐妖、帮宋知县平定家宅邪祟的那位高人。他来问话,您可得好好说。”

王老汉抬起头,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尚岳,哑着嗓子说:“尚公子……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家柱子死得冤!”

尚岳蹲下身,放轻声音:“老伯,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入冬就不太平啊!”王老汉抹了把眼泪,“庄里闹瘟鬼,我儿媳妇和孙子先染了病,咳得直不起腰,发高烧。去县城固安堂抓药,一副要十几文钱,家里哪有钱?柱子去求庄正李满仓,他说能借钱,可利息要三分半……柱子没办法,只好借了。”

“后来病好了,他为还债,前几天说去给一个胖富商修房子做木工,一天能挣五十文。可没干几天就回来了,说浑身发冷,也染了瘟病。喝了两副药,眼看快要好了,可从前天开始,他就老是做噩梦,夜里总喊‘活没干完,还得干’。”

“我问他什么活,他也说不清楚。昨天夜里,我还听见孙子哭,喊着‘爹别去’,今早我来叫他吃饭,推门一看……人都硬了!”

正好仵作从屋里出来,接过话头:“我查验过了,王二柱倒在灶台边,胸口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深得能看见骨头,血都冻成紫黑色了,是被利器扎穿心脉死的;他媳妇和六岁的孩子在里屋,都是喉咙上一刀毙命,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眼睛瞪得直直的,不象是瘟鬼害的,是有人故意下的手。”

“胖富商?”尚岳抓住关键问,“王二柱说过那富商在哪儿吗?叫什么名字?”

王老汉摇摇头:“不知道名字,只听他说在北边十里地左右的破窑附近,有座大宅子,那富商胖胖的,说话很横。刚才捕头听了,已经带了个弟兄去请人了,说地方不远,让我们在这儿等着。”

尚岳点点头,目光转向院门口——李满仓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那儿搓着手,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尚岳突然问:“老伯,我们尚家收的是定租,每亩只收两石麦子,不算重租。这几年庄里收成就算不好,也不至于连药钱都拿不出来,还要借高利贷吧?”

这话一问,王老汉哭得更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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