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收拾东西,我们撤。」
既见神鹿,那自己的祥瑞布置就成了画蛇添足。
那群狼,不仅拥有着极高的智慧与敏锐,且每一头都身具气运功德加持,群狼环伺下,哪里还可能隐藏得住?
鹿家庄若是没有,还有一定小概率能脱身,但它真的有,结局自此就已注定。
大家伙立刻着手将刚刚布置好的东西收捡起来,出门在外,携带的物资材料有定量,在破家灭门前,很难得到有效补充。
鹿家庄那边的注意力都在抓捕越狱的神鹿上,完全没留意到,有一伙人曾偷偷潜入又悄悄地离去。
在离开鹿家庄结界时,李追远特意多逗留了一会儿,留下更多个「后门」。
只要是拥有一定阵法水平的人,都能发现。
狼行千里吃肉,你不能真的给它们机会,让它们能组织起来去进行所谓的谈判。
万一鹿家庄里有狠人,面对这种传承覆灭的局面,敢舍得将神鹿交出来怎么办。
最好就是,在确认神鹿存在后,让一部分忍不住的狼先进去,直接开抢,后面的狼被迫紧随其后,将鹿家庄作为神鹿的厮杀角逐场。
这样,就能确保鹿家庄被覆灭得干干净净。
林书友:「小远哥说有神鹿,就有了神鹿。」
谭文彬:「那是因为诬陷,需要讲逻辑,你需要让你想误导的那群人,来相信你这套说辞。」
鹿家庄一代代的风格,就透着一股子诡异。
不执着于江上争雄,不汲汲于传承发扬,扩张与发展是一个势力的自发本能,当你发现它明面上在进行自我阉割时,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阴影下,它所图甚大。
林书友:「但它家真的有神鹿唉。」
谭文彬:「你是觉得可惜么?」
林书友:「对啊,如果神鹿的皮革血肉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那我们原本岂不是可以————自己偷偷地做这一票?」
其实,谭文彬心里也是和阿友一样的想法。
在远远看到那头神鹿后,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且不提鹿家的发家史神话佐证,只要不是个傻子在当时都能感应到那头神鹿的珍贵。
但小远哥的抉择很干脆,果断带大家撤,又给狼群留后门,分明是不打算在这里偷吃鹿食了。
谭文彬半是解答阿友半是自我开解道:「既定方案在实施时,细节上可以因地制宜,但大方向上在遇到足够大的矛盾前,最好不要轻易改动。
我们已经把狼群引来了,接下来再下场去和狼群抢肉,等同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
就算将肉抢到手,亲自下场血腥争夺后,还怎么立旗组盟,将狼群引导向这一浪的最终目标活人谷?
神鹿的价值固然大,但考虑到由此会引发的一系列难度与成本的提升,是可以放弃的。」
牵着阿璃的手,走在润生后面的李追远,点了点头。
谭文彬的解读,确实就是李追远内心权衡过的决断。
李追远:「彬彬哥,计划的细节,还是得稍微再改一下。」
谭文彬抿了抿嘴唇,顺着思路道:「在不急着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我们要提前在狼群面前露面。
可以不争不抢、表现得高风亮节,但要彰显出一定的存在感,最好能因为我们的存在,控制一下狼群逐鹿的烈度。
这样一来能在鹿家庄覆灭后,为我们的扬名立旗做好铺垫;
二来也能为接下来进军活人谷,最大程度地保留有生力量。」
李追远:「还有三。」
谭文彬面露兴奋:「三来,以后我们在江上,挖水渠祸水东引的难度,就极大下降,江上的这群人会知道,跟着我们的思路走,有肉吃!」
林书友面露恍然:「忽然觉得不要这头鹿,收益更大,好划算。」
李追远坦诚道:「其实是带着点找补。如果布局之前就能确定鹿家庄真有神鹿,我应该会带着你们去尝试把这头鹿偷出来。」
听到这话,大家都笑了。
连走在最前面的润生,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过去的小远,很少会以这种带点诙谐幽默的自嘲方式说话。
前方,就是众人先前吃红糖卧各种蛋的位置了。
谭文彬:「前面休息一下吧,小远。」
李追远立刻将红线释出,连接到所有人。
李追远心道:「保持速度,继续前进。」
谭文彬心道:「有人在我们先前休息的地方打算歇脚,结果发现了我们埋藏处理的痕迹,虽然又做了完美复原,但那一块区域的土质味道发生了变化,过于新鲜。」
林书友心道:「那他们这会儿还在这附近?」
谭文彬心道:「如果发现我们曾逗留过的痕迹,不想打照面可以直接离开,如此细心地进行复原,大概率是想守株待兔。
小远哥,除了我们先前休整的那块区域,外围的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土质味道都发生了变化。」
寻常交流时,「这里那里」会不知所谓,但通过红线,讯息传递效率得到提高。
李追远心道:「这是被布置了阵法,埋桩于地下。」
林书友心道:「难道是有独狼早早地来了?」
谭文彬心道:「三个被安排带节奏的,控制了时间点,就算真有独狼心急、
早早脱离队伍,也该是奔着鹿家庄去的,没理由在外围就设伏,盲开衅端。」
距离越来越近。
谭文彬没有再发现什么异常。
林书友忽然心道:「有鬼。」
这时候,不管前面守株待兔的是人是鬼,都得上去碰一碰了。
想要掌握这一浪局面下的主导权,那就得将其它试图隐藏下去进行拨弄的手,找出来,打断。
润生掏出黄河铲,完成拼接的同时,先行入阵。
阵法并未在第一时间开启。
金属扑克牌飞出,将少年与女孩包围在中心。
随即,谭文彬和林书友各自横向挪移,奔赴两处地下阵桩位置。
「嗡!」
阵法开启。
对方应该是意识到阵法已被发现,只得动手。
强大的压力作用向润生,润生衣服之下的疤痕蠕动,凭借如今的体魄,化解去这股压力。
随之而来的,是大量亡魂奸笑之声,针对的是润生精神心智。
这动静,哪怕位于阵法外的谭文彬与林书友二人,也都能清晰察觉。
润生心道:「压力不大,能承受。」
至于亡魂奸笑,润生没提,因为他没感受到。
谭文彬甩出锈剑,林书友抽出金锏,各自蓄力,准备砸向下方埋藏着的阵桩。
就在这时,二人身边各自出现了一道漩涡,谭文彬身边是黑色的,林书友身边是白色的。
两道漩涡中,有一黑一白二人探出身子,黑色那位甩出勾魂索,白色那位祭出哭丧棒。
这二位形象,很像是民间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在这里出现,就意味着它们来自活人谷小地狱。
在黑白无常动手的瞬间,润生所在阵法区域的地面凸起,一头体格粗大酷似蚯蚓的存在破土而出,张开口后,显露出里头一圈锋锐的牙,对着润生吞噬而来。
同一时刻,上方的光影出现褶皱,一体格矮小似少年郎君,衣着无比华贵,整个人看起来像拼接木偶般的存在,凌空而立。
他僵硬的抬起手,又僵硬地落下,一道道厉鬼自其指尖窜出,直指下方的李追远。
目前为止,在陷阱被看破的前提下,对方的及时应对,称得上完美。
各有牵制的同时,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位少年郎君,更是亲自针对对方队伍里核心位置的李追远出手。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技战术层面的运用往往会显得很苍白。
先是谭文彬与林书友原本砸向脚下阵桩的攻势,无比丝滑地完成转向,攻向自己身侧的袭击者。
这说明在砸阵桩之前,他们早就得到指令,虚晃一招。
故而,原本的偷袭,反倒成了这边的蓄力以待。
谭文彬的锈剑刺在黑无常的勾魂索上,勾魂索上鬼气迸发,试图将谭文彬压制包裹。
《五官图》运转,四头灵兽发出低吼,怨念浪潮翻涌,谭文彬蛇眸变红,磅礴的怨念自锈剑内冲出,瞬间就将勾魂索上的鬼气冲垮,紧接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将那黑无常包裹。
林书友抹额之下,鬼帅印记高亮,他一把金锏对上了白无常的哭丧棒,甫一接触,林书友的金锏就向对方形成了压制,白无常哪怕双手持哭丧棒仍旧落于下风,而这时,林书友另一把金锏正好砸中它的身体。
「啊!」
惨叫声自黑无常身上发出,它被可怕的怨念包裹,这些怨念正以其身上鬼气为养料,进行疯狂的吞噬与转化。
四灵兽在被李追远投喂后,像是开了戒、破了斋,以前它们弱小时在城市里为了躲避玄门中人低调隐藏,现在的它们,只想吃肉。
完成绝对压制后,谭文彬直接「五感成慑」。
黑无常这下连惨叫都无法发出,意识陷入混沌,失去了一切反抗余地。
白无常面对林书友横抽而来的那一锏,魂体虚化,妄图以这种方式躲避,但林书友可是鬼帅,更有白鹤童子这种阴神亲自加持,童子最擅长的就是对付魂体。
裹挟在金锏上的力道灼烧到了白无常,其刚虚化的身体回归凝实,身上燃起了凶猛的鬼火。
林书友手腕一翻,金锏一挑,将白无常的哭丧棒挑飞,而后顺势一砸,砸中白无常肩膀,迫使其跪下。
另一把金锏对着白无常的脑袋,无缝衔接上一记重击。
爆头,是阿友的肌肉记忆。
在现实生活中,阿友是最害羞腼腆的那个,但每次动手打架时,他的战斗风格往往最为残暴。
「砰!」
白无常的脑袋被砸爆。
阵法内,巨大的蚯蚓将润生吞没后,忽然发出一声悲鸣,其腹部自中间撕裂,绿色的血浆飞溅。
润生先以黄河铲对其完成了开膛破肚,而后将铲子刺入地面,双手各自抓住蚯蚓一截身体,先将其横举,再双臂交叉,以风力对其蚯蚓身体进行巩固,加剧碰撞的力度。
「轰!」
尘土飞扬,血肉崩飞。
李追远这边,增损二将见头顶那位少年郎君释出了厉鬼,马上面露兴奋。
尤其是损将军,更是激动得脸上黑色印记都开始泛红。
就在增损二将准备正正经经好好表演一番时,李追远身边的女孩,抬起头,看向上方的华贵少年郎君。
不是阿璃不信任增损二将的能力,而是她在李追远身边时,会本能地不允许李追远遭遇风险。
女孩淡漠的眼神下,上方的少年郎君似是遭受了某种桎梏,身体一颤。
阿璃背上的登山包锁链自动拉下,一只红色的手从里面伸展而出,对着那少年郎君抓去。
在这一过程中,那一道道被少年郎君释放出来的厉鬼,被红色手臂触碰到后全部湮灭。
手臂强势抓住了少年郎君的脖子。
阿璃低头,看向下方。
手臂下甩,将少年郎君自空中砸入地面。
再次没能捞到出手机会的增损二将,对视一眼,只得交替站位,开口喊道:「~~~~~~?,少年郎君的脸上,带着清晰的人偶分界线,它嘴巴开关闭和,其内部发出声音:「谷主许给你们多少好处,我可以给双倍!」
李追远:「停手。」
谭文彬收起怨念,锈剑抵住黑无常的脖颈,躺在地上的黑无常身体焦化,缩水了一大圈。
林书友一把金锏压在白无常没有头的脖颈上,另一把金锏撩到自己后背,挠了挠痒痒。
蚯蚓头部残躯还在蠕动,润生伸手从它身上撕扯下来一块肉,送入嘴里,咀嚼两下后吐出,面露不适。
一点都不好吃,满满的土腥味。
红色的手仍旧掐着少年郎君的脖子,没有回收。
血色瓷瓶不甘心收手,渴望将这少年郎君拉入。
李追远右手燃起业火,对着身侧延展出去的红色手臂轻轻一拍。
「嘶!」
血手马上松开,像是人被烫到一样,快速收缩回归瓷瓶。
这血瓷瓶不像邪书,里面有类似器灵的存在,它只有曾经代代吞噬生灵所形成的惯性本能。
阿璃能使用它就已实属不易,想要将它调教的如臂使指目前几乎不可能,因为它没有脑子。
赵毅当初能将它从西北黄沙中带回,也是费了大功夫的。
李追远走到这位少年郎君面前,少年郎君坐起身,嘴巴再次做开关闭合:「现在,你开价吧。」
李追远:「你就是那个小地狱的内奸?」
少年郎君:「所以,你是打算将我带到谷主面前,揭穿我的真实身份,领赏?」
李追远:「我问你答。」
少年郎君点了点头。
李追远:「你在小地狱里是什么身份?」
少年郎君:「我是地狱里的少君。」
篝火,噼里啪啦作响。
林书友抓来了不少鱼,破肚清理后找根树权串起来,做着烧烤。
篝火对面,坐着李追远与那位少年郎君。
——
少年郎君姓孙,叫孙喜。
这是跟谷主的姓,同时也是被谷主赐的名。
以前叫什么名字,他不记得了,他失去了所有关于阳间的记忆。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六十年。
今年年初,过的一甲子「死日」
阳间人过生日,阴间鬼过死日。
前者纪念做人多少年,后者纪念做鬼多少载。
不过,在阴间,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鬼官,才有资格进行这种庆祝。
孙喜死后,灵魂飘飘荡荡地进入活人谷小地狱,在一众浑浑噩噩的亡魂中,被谷主挑中,直接立为小地狱的少君。
原因是,他的命格很好,立他为少君,能让小地狱更兴旺发达,谷主说,这是天道赐下的喜讯。
就这样,孙喜在小地狱做了一甲子的少君,日常负责处理一些事务。
就在他过完一甲子死日没多久,他离开活人谷,捡到了一张老照片。
那张老照片,是真的上了年代了,照片中是全家福。
有一对中年人,有一对老年人,站在最中间,被大家疼爱的那个少年,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顺着这张照片的线索,孙喜一步步寻找。
他找到了他活着的时候居住的家。
本地有个地方,早年去东南亚讨生活的多,很多人死在了异国他乡,也有人挣得钱回乡盖楼定居。
西式的二层洋楼,解放前就已荒废,杂草丛生,当地人更是对它避之不及。
村里老人说,这里曾住着一家回乡的地主,置了很多的地,修了漂亮的楼,过上当地人人艳羡的生活。
结果忽然有一天夜里,那里传来巨大的动静,似有很多人蜂拥而至,吵杂声不绝于耳。
当时世道乱,土匪乱兵很是常见,不过当地民风悍勇,遇到这种情况青壮也会组织起来去对抗,再加上那户人家时常接济本地同乡,还资助了学堂,大家前去保护出头时,就更加积极。
但去了那里后,只听得马蹄声叫骂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却压根看不到一个人。
当时村里有个白事先生就说,这是阴兵来了。
有几个胆大的不怕这种说法,踹开了洋楼大门,正好看见洋楼里的这家人,一个个齐整整地跪在地上,脑袋像是被压着,然后「咔嚓」一声,像是行刑般,脑袋集体滚落。
第二天,城里保安队的人来看了,认定是土匪作乱,清点尸体时,发现少了这家最小的那位「少爷」,村里人发动起来搜寻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踹门的那几个青壮都在半年时间里,溺河的溺河、上吊的上吊,全都死了。
这栋洋楼的鬼故事,就一直流传至今。
「是他杀了我的家人,还收我做少君,这一甲子以来,我都在认贼作父。」
很值得让人同情的故事。
但李追远的侧重点,在最开始的那张老照片。
是有人故意让孙喜看到那张老照片,引导他去查明当年真相的。
本着谁能最大获利谁最有嫌疑的原则,李追远很快锁定了一位嫌疑人。
嗯,没错,就是自己的恩师。
得知真相后,孙喜就开始以小地狱少君的身份,开始筹划覆灭小地狱。
之前与上一浪的点灯者里应外合的,就是他。
结果,他尽自己所能,创造出了一个再好不过的进攻条件,可因为上一浪的点灯者实在是一群乌合之众,白白浪费了他的苦心与准备。
原本,他都几乎绝望了,结果活人谷的反击力量在镇上全灭的消息传来,让他再度燃起希望,但他很快就愕然发现,这群实力明显比上次更强大的「外援」,居然没向哀牢山,反而集体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李追远:「所以,你认为我是谷主的人,负责对你的这群外援」进行错误引导?」
孙喜:「是的,没错。」
李追远:「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笃定第一批和第二批「外援」身份的?」
孙喜:「直觉。」
李追远:「最后一次允许你对我不诚实。你没这个认知水平。」
孙喜沉默。
李追远:「他告诉你,不准暴露他的身份?」
孙喜艰难地点头:「我对他发过魂誓,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
李追远知道。
翟老中年时,就经手过哀牢山附近的工程,留下了各种资料。
大帝对祂的地狱竞争者,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很大可能,是因为以前有发下宏愿的菩萨作为头号威胁,所以才没能腾出手,在天道目光下针对这些小地狱罢了。
现在既然菩萨已入地狱,小地狱也就成了需要被清扫的对象,确保垄断。
李追远伸手,指向鹿家庄的方向,问道:「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具体,只知道那里有一个家族,与我们活人谷井水不犯河水。」
「那是我的仇人家。」
「所以————」
「我打算先去找仇人家报仇,再去活人谷。」
「原来如此,当你准备对活人谷动手时,请提前通知我,我会尽我所能————」
「你太弱了。」李追远很直白地评价,「包括你,以及你身边的鬼。」
「上次为了里应外合,我煽动了两尊阎罗和很多位鬼帅起事,更是破坏了活人谷的内部禁制,但因为外面的人实在是————
结果,就我和身边几个亲信隐藏了下来,其它的,都被镇杀了。」
李追远:「那两位阎罗的印章,在哪里?」
「被封存着,等选好了新阎罗继位,会被重新赐予官位印章。」
「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那两个印章给我提前偷到手,找机会交给我,其余的事,我来办。」
「可以,我能做到。你放心,我会在你正式对活人谷动手前,亲自将那两枚印章交到你手上,以表现我的诚意!」
「嗯。」
「另外,我其实没这么弱,如果我的肉身在的话。」孙喜指着自己现在的木偶身躯,「如果我能找回我的肉身,我将拥有至少不逊于阎罗的实力。」
「那你知道你的肉身在哪里么?」
「在谷主的大殿。」
李追远点了点头:「你现在可以走了。」
孙喜没急着离开,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正在烤鱼的林书友身上:「他是」
李追远没说话。
孙喜起身挥手,带着没有头的白无常、瘦了身的黑无常以及那只只剩下一小截的蚯蚓,消失在了前方山林中。
一直在旁听的谭文彬坐了过来,开口道:「小远哥,我觉得这位小地狱少君,有点不正常。」
「哪里?」
「他太过于正常了。」
「确实。」
「他今天的出现,像是被特意安排过来与我们接头似的。」
「这不就是江水的正常表现形式么?」
「难道,是因为我水渠挖多了,看见自然界的小溪,反而不适应了?」
「如果对这张牌有疑虑和怀疑,那就不要打出去,把这张牌当作不存在。」
「小远哥,我明白了,这个内奸,本身就不在我们的原计划中。」
李追远站起身,遥望鹿家庄结界方向。
「还记得陈曦鸢奶奶的来信么?」
「记得,她暗示说有人要踹咱家这破屋。」
「我最近的怀疑都很灵验,成功率很高。那么,我现在怀疑,那位迫不及待想尝试踹我们家屋门的人,请的就是鹿家庄。」
鹿家庄,祠堂。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轮椅上,面朝着身前的祖宗牌位。
「阿九,阿九。」一白发老人拄着拐走入祠堂,「阿九,事情平息了,平息了。」
中年男子问道:「怎么会让鹿跑出来的?」
「阿九,不是石爷爷我失职,实在是庄里拢共就这么多人手,近期不是分出去一大部分人去接收礼品么,神鹿牢笼那里就疏于防范,被它钻到了空子。
呵呵,也怪这次的礼品真的是太丰厚了,居然不像以前那样先付订金,而是一口气全部给了过来,让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上回收这么丰厚的礼,还是阿九你上次点灯走江那次。
对了,上一次的活儿里,阿九你落得这副模样,那这次的活儿,是不是也很不一般?」
鹿九:「这两次,其实是一样的活儿。但上一次,尚有痕迹可以掩盖,对方出于各种顾虑也不适合深究。
这次的活儿,一个弄不好,我鹿家庄,就将彻底被从这世上抹去。」
老人:「就差最后一点点时间,神鹿就将彻底养成了,有神鹿在,我鹿家庄就还在,而且只会更好。
阿九你也能重新站起来————」
鹿九自轮椅上站起来。
老人面露惊愕:「阿九,你,你,你————」
鹿九走到老人面前:「石爷爷,其实,我上次点灯回来,就没瘫,只是当时看到了那么多被打成半身不遂的人,想着他们这辈子都得瘫痪在床,就想着体验一下他们的感觉。
这一体验,发现还挺方便。」
老人:「阿九,你————呵呵,真好,阿九你真是的,居然骗了你石爷爷我这么多年,让我白担心了这么久。」
鹿九伸出手,老人举起拐杖。
「轰!轰!轰!」
双方的气劲,在祠堂里疯狂碰撞,发出震爆之声,连带着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都全部倒下。
最终,已经年迈气血枯败的老人,不是当初家族天才的对手。
要知道,当年家族对是否接那一单,是爆发过争论的,以鹿九的资质,是能有资格冲击龙王的,而为了那份厚礼,将家族好不容易诞生的天才拿去点灯、专门为了和人兑子,是否真的划算?
最终,家族还是不想赌那不确定的龙王可能,选择牺牲鹿九,将肉眼可见的资源先收入囊中。
被掐着脖子举起来的老人,不敢置信地盯着鹿九:「阿九————你要做什鹿九:「当初,是你竭力劝说家里其他老人让我去兑子,甚至不惜拿我父母的性命来对我进行胁迫。」
「我————我那是为了家族————神鹿大业————」
「是你偷偷打开神鹿牢笼,想要避开分鹿大会,获得神鹿心头之血,如家族历史记录那般,返老还童。你在做这些事时,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就没奇怪,神鹿身上的铁链,为什么忽然断裂了么?」
「你————你居然————」
「砰!」
老人的脖子,炸成了血雾,尸体坠落。
鹿九不屑地甩了甩手:「家族这么多代以来,历经不知多少次实验,全部失败了。
唯独这头神鹿培育成功。
呵呵,培育它的资源,是拿我的人生换来的。所以,除了我,你们谁都没资么————」
格染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供桌处,传来震颤。
鹿九走向供桌,当他靠近时,供桌自动向两侧挪动,露出里面黑暗幽深的密室。
密室内有三层台阶,台阶上摆着很多张椅子。
鹿九站在下方,抬头看向上方高高在上的众椅。
阴风吹拂,蜡烛自燃,下方的阵法启动,椅子上出现了一道道身影,全部坐满。
有时候,是很多家一起来给鹿家庄下任务,椅子上会因此坐满人;有时候,哪怕就一家来下任务,也会故意将椅子坐满。
高高在上的他们,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哪怕私底下干着各种腌攒事,却又对自己双手的洁净无比看重。
上方座椅上的阴影们,发出质问:「礼,收到了吧?」
「我们的礼,收到没有?」
「应该已经到你鹿家庄了。」
鹿九点了点头:「收到了,如约定所说,无比丰厚。」
「收到了居然不第一时间回复。」
「还要等我们来问你?」
「你鹿家庄的人,可已派出?」
「我们,可是在等着看结果。」
鹿九弯下腰,掌心拍打在地面,四周的烛火,瞬间变了颜色,上方的椅子上,也出现了一道道雕刻着纹路的枷锁。
这一道道有形的枷锁,在此时竟将这一道道无形的阴影全部困锁住了,让他们无法脱离。
「放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鹿家庄这是想要覆灭么!」
「你在自取灭亡!」
鹿九:「哈哈哈哈!」
笑完后,鹿九转身走出密室。
神鹿距离彻底的成年,只剩下一日。
上方椅子上的阴影们,毫无疑问,确实拥有可以轻松覆灭鹿家庄的能力,但那又如何?
他们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当他们的怒火降临到鹿家庄时,自己已经独自享用完整头神鹿,离开这里了。
这座他无比厌恶的庄子,他巴不得就此被抹去,正好请他们来帮这个忙。
供桌落回原位,将密室遮掩。
鹿九重新坐回自己的轮椅,转动椅子,经过那具老人尸体时,指尖随意一指,老人尸体燃起火焰,焚灭于无形。
行至祠堂门口,他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脑海中浮现那个男人一人鏖战的身影。
「等我吸收好神鹿,我再来找你,好好战上一场!」
一辆大巴车正在路上行驶,刚刚经过一座界碑。
年轻的工作人员轻轻推动旁边熟睡的老人,小声提醒道:「翟老,到玉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