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帝国不时兴跪拜大礼。
就连奴仆面对主人也只是鞠躬,除了宦官,大臣在皇帝面前也不兴下跪,除了祭天,祭祖之外,基本上不会下跪,民也不拜官,除非是逼不得已。
薛家三叔是薛玉良的长辈,瞧见他竟然下跪,薛家肯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有可能家破人亡这样的难处。
别说三叔,就算是薛蛮子跪在自己面前,薛玉良也不可能承受,他身形一闪,也就出现在自家幺叔的身侧,没让他跪倒在面前,手往前一抓,真气勃发,幺叔薛鹏飞也就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他身子有些发软,薛玉良若是松手,他就会瘫软下去。
“蛮子,把你爹扶着!”
薛玉良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薛蛮子喊了过来,让他扶着他爹,他松开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三叔,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话,不要这样做,能够帮助我肯定会帮助,都是一个祖辈,以前,我们家穷困潦倒的时候,你们也没有放着不管啊!”
“说吧,出了什么事!”
薛玉良望着薛鹏飞,表情真挚。
“其实”
薛鹏飞停顿片刻,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在组织话语,半晌,方才继续说道。
“大侄子,其实,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来找你,但是,我们薛家只有你在衙门任职,你若是出面,随我们走一趟,那个,那个乌家可能会看在你在衙门任职的份上,给我们老薛家一条活路走”
薛鹏飞颠三倒四地说着。
讲真,薛玉良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三叔,不急,你慢慢说”
薛玉良劝道。
“慢不得啊!”
“要是慢了,薛家满门都会没有了啊!”
薛鹏飞急切地说道,一脸的汗水。
这时候,扶着他爹的薛蛮子望着薛玉良,有些怯懦地说道:“大哥,要不,你先和我们回桃花村一趟,具体什么事情,我们在路上慢慢再说,可好?”
薛玉良看了薛蛮子一眼。
这个堂弟体壮如小牛犊,也练过一些功法,煅骨境这样的武者,一向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只长身体不长脑子,现在看来,人不可貌相的!
“行!”
薛玉良点点头。
他转头望着孙富。
“孙管家,老张准备好马车没?”
“老爷,老张已经赶着马车停在外面,在等着老爷去衙门!”
孙富躬身说道。
“行,你也随我来!”
“一会,老张赶车带我们去码头,你去跑一趟衙门,给黄老爷说我有事要办,请假两日!”
薛玉良吩咐了一句。
然后,他又把不远处的一个仆人喊了过来。
“你去给夫人说一声,我要回老家一趟,今晚可能不会回来,让她照顾好小姐,晚上早点休息!”
仆人躬身忙不迭地应道。
之后,薛玉良等人就出了门,上了早就准备在门口的马车,一路往码头奔去。
在马车上,薛鹏飞是主要的讲述人,薛蛮子在一旁查漏补缺,还没到码头,薛玉良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前面说过,薛家和郑家其实都是当地乌家的佃户,帮乌家照料桃花山的桃树,尤其是有着灵气的变异的桃子,更是重中之重,在成果和采摘前,都离不开人。
毕竟是有着灵机,一些飞禽走兽便会嗅着气味而来。
像薛家和郑家的人就会守在桃树前,轮流看护,昼夜不息,免得被飞禽或者走兽糟蹋了。
所以,薛家和郑家的人都识得拳脚棍棒,都是武者。
他们修炼的功法秘籍并非祖传,而是来自乌家,乌家虽然并非赤水县的土豪,却是他们那个镇子的一霸,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有着很深的底蕴。
只是,乌家的人做事低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是,不会主动出去争地盘,也很少出现在赤水县,故而,名声不显。
郑雄发达之后,郑世龙成为了巡检司的巡检。
郑家一下就翻了身,在薛玉良以前的记忆中,郑家并非没有打乌家那座桃山的主意,好像也实施了计划。
不过,几年时间过去了,桃山还是归属乌家所有。
乌家在县城貌似也有关系,和一些豪族有着牵连,最主要是乌家的一个女婿在外面当官,听说是五品,那个女婿以前是个穷光蛋,只是长得有些英俊。
他之所以能够当上五品官,背后,乌家出力不少。
官场上难免有各种关系牵扯纠缠,有同年,也有一个道院的同窗,官官相卫并非一句闲话,而是事实。
郑家没有底蕴,哪怕是靠着黄家,但是,这并非黄家的事情,支持也有限。
若是有官员打招呼的话,黄家也会放弃郑家。
所以,郑家想要夺取桃山的计划失败了,不过,郑家的人大部分都随着郑雄离开了桃花村,他们来到了西关安居乐业,成为了郑氏家族的一份子。
郑雄父子需要主人帮衬,那些家伙也需要郑雄父子的招牌庇佑,此为双赢。
于是,薛家人成为了照看桃山的主力。
现在,薛玉良也是官,成为了从九品的官,和当初的郑世龙一样,也算是薛家光宗耀祖的大人物。
但是,他这个官来得太急。
一开始,不过是有编制的小吏,吏员虽然也有编制,却和有品级的官员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候,薛玉良又被调去了蓑衣渡。
薛家的人也是从回老家办丧事的郑家人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当时,郑世玉还以薛玉良的名义去了薛家一趟,也和他的那几个叔叔见了面,借的银子虽然还了,郑世玉又给祖祠奉上了三十两银子。
总之,办得有条理。
只是,终究是一个吏员,哪怕有着编制,也就没多少薛家人想要去县城讨生活。
毕竟,吏员可罩不住一个家族,也不可能让家族壮大。
薛家的人若是去了县城,也就是人离乡贱,薛玉良若是罩不住的话,也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所以,郑世玉回乡那一天,没人提出前往赤水县的要求。
当然,这也和郑家在办丧事,然后,郑世玉当天就离开了桃花村有关,就算有人想要跟随薛玉良,也来不及。
至于,薛玉良当官的这件事,薛家人就不知晓了。
薛玉良并没有派人回桃花族报讯,所谓光宗耀祖他并没有感觉,他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非常清楚现阶段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像薛家的这些族人,平时多给一点钱财,帮他们解决麻烦就足够了。
之后,他去了玉泉观,基本上脱离了衙门一脉。
如此,也就更没必要把族人们牵扯了进来。
薛家出事之后,薛鹏飞和薛蛮子反应很快,即刻翻山越岭往赤水县而来。
可以说是病急乱投医。
他们不认为薛玉良能够解决他们的麻烦,但是,他们希望薛玉良认识某某贵人,或许能够搭一把手。
所以,两父子先去的是水井坊的薛家小院。
结果大门紧闭,从别人那里方才知道薛玉良搬家了,之后,又打听着来到了薛家门前。
说实话,一开始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别院太过富贵,乃是豪族才有的风格。
在马车上,他们才知道薛玉良已经有了官职,和当初巡检司巡检郑世龙是一个级别。
这时候,他们方才没有那么绝望。
马车到了码头,停了下来,三人下了车,车夫老张赶着马车离开,薛玉良三人往码头走去。
“三叔,你和蛮子没吃饭吧?”
“找一个脚店,先吃点东西,可好?”
薛玉良对薛鹏飞和薛蛮子说道。
“咕噜!”
薛蛮子听到吃这个字,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噜了一下,几乎是同时间,薛鹏飞肚子也如此叫了一声。
抿了抿嘴,薛鹏飞摇摇头。
“我担心家里,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行!”
薛玉良点点头。
“那就买点熟食在路上吃!”
随后,薛玉良找了一家脚店,他知道这间店的肉都是好肉,味道也是极好的,也不会耍秤,当然,没人敢在薛大人面前耍秤,总之,切了几斤卤肉,买了十几个白面馍馍。
没有上船,薛鹏飞和薛蛮子就一口卤肉一口馍馍地吃着。
昨晚连夜翻山越岭,看来的确是饿坏了,说是狼吞虎咽没有半点夸张。
来到码头客船处。
开往双河镇,也就是薛家所在的那个镇子的客船倒是还没有开出去,只是,买票的人不多,还需要等一段时间,等到乘客多一点之后才发船。
“这怎么成啊!”
薛鹏飞原地转悠,心急如焚。
对了,忘了说和薛家生死存亡的危机是什么!
昨天,薛家看护的乌家的桃山,桃树在一日之间便枯败死去,满山都是枯黄的落叶,整座山原本的灵气不翼而飞,出现这种情况,薛家难辞其咎。
必定是某个人亵渎了山神。
所以,桃山才一日之间变成这般模样。
这桃山是乌家的立家的基础,没有了桃山,乌家的气运都会消失一大半,自然不会罢休。
现在,没有船,薛鹏飞担心他们回去晚了,乌家已经动手,薛家在乌家面前什么都不是,若是乌家肆无忌惮,随便找一个山贼劫寨的借口,就可以将薛家杀光。
薛鹏飞担心家里出事,见没办法乘船离开,也就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三叔,不急!”
薛玉良带着两人离开了这里,去到旁边的一个小院。
这里就是四海帮在赤水县西关码头的堂口,薛玉良让薛鹏飞父子站在外面,他孤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几个人就随着他走了出来。
为首者乃是四海帮的二帮主,外号铁算盘的常富贵,之所以有着铁算盘这个外号,是说他算得精,没有人能占他的便宜,然而,此时他却满脸笑容。
薛玉良出钱包一艘船,然而,他无论如何都不收。
薛玉良不喜欢这样推来推去,既然常富贵不收,一会包船出巡,到时候将船费给船老大便是。
不一会,他们来到了码头上。
一艘符船停在了四海帮的私设码头。
“薛大人,这是我家帮主的符船,速度很快,大人回双河镇探亲,包你很快赶到,到时候,我让船夫把船停在双河镇码头,再送大人回来”
常富贵很是殷勤。
这样的他,哪儿有铁算盘的风范。
随后,薛玉良三人就上了船,解开了缆绳,提起船锚,符船的法阵启动,符船就离开了码头,向河心荡去,很快,就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双河镇方向疾驰而去。
“大哥,当官真好!”
船头,薛蛮子望着薛玉良羡慕地说道。
船太快了,薛鹏飞有些晕船,此时正抱着船舷不停呕吐,把不久前吃进去的卤肉和馍馍都吐出去了。
“去照顾你爹!”
薛玉良吩咐薛蛮子。
当官不好,怎么那么多人挤破脑壳也要进入官场呢?
就是为了今天啊!
别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摆不平的事情,只要穿着这身官袍往那里一站。
嘿!
它就成了!
不到申时,符船就来到了双河镇。
到了双河镇,符船没法进入通往桃山的溪流,那里吃水太浅,只能容纳轻舟穿行。
薛玉良又在双河镇码头包了一艘轻舟。
他亲自拿着船篙,撑着轻舟往桃山方向行去,没多久,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桃花村。
在溪面上,薛玉良远远地望着桃山。
原本郁郁苍苍灵气十足的桃山此时变成了光秃秃的一座土山,灵气已经荡然无存。
进入桃花村,分外的安静。
鸡鸣狗吠的声音没有不说,人声也没有一点,家家户户都开着门,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不管是薛家还是乌家,都是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
薛鹏飞双目无神,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村子里乱窜,之后,疯了一般地喊着薛家那些人的名字。
“大哥”
天不怕地不怕的薛蛮子也怕了,望着薛玉良,抿了一口唾沫,眼神充满不安。
“没事!”
薛玉良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去照顾你爹,我往前方走走”
说罢,薛玉良大踏步向前,往光秃秃的桃山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山的那一边。
“出来吧!”
“做了那么多事,把薛家的人挟持当人质,把本官引到这里来,不会是想捉迷藏吧?”
薛玉良冷冷说道。
“嘻嘻嘻”
虚空中传来了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