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蝼蚁，需几品？
一言出，满堂皆寒，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块。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李墨轩眼里，这七品以下的官员与蝼蚁无异，而陈源眼里，杀这根基虚浮，徒有其表的假锻骨，与碾死一只蝼蚁，亦无区别。
李墨轩浑身剧烈一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源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真的敢动手！
这个边陲小地的都尉，根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他身边的那些跟班，此刻也是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惨白，刚才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引起陈源的注意。
王伍等巡卫则是心潮澎湃，看着自家都尉如此强势，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
一招之间便反制这不可一世的府城贵公子，心中憋了许久的那口恶气终于吐出，看向陈源的目光充满了敬重。
陈源冷冷地注视着李墨轩，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压迫着李墨轩的神经。
足足过了三息，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源才心念微动，散去神通。
“哐当。”三枚冰锥失去支撑，掉落在地，碎裂成一地晶莹的冰晶，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李墨轩如同虚脱般，双腿一软，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幸好被身后的跟班扶住，他捂住仿佛还残留着冰冷触感的咽喉，剧烈地咳嗽起来。
“临海有临海的规矩。”陈源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李墨轩及其一众跟班。
“不管你们来自哪里，出身如何，如今的临海都不是你们可以放肆的地方。”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若还敢无故生事，扰乱秩序，挑衅巡防司权威，休怪陈某依法严惩，绝不容情。”
李墨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不敢再放一句狠话，在陈源的审视中快速赔付了店家损失。
然后在跟班的搀扶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醉仙楼。
酒楼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所有看客都带着敬畏目光，看着这位年轻的都尉。
陈源看向王伍：“受伤的弟兄先回去治伤，好生休养，今日所有在此值守的弟兄，这个月俸禄加倍。”
“谢都尉！”
巡卫们激动地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陈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在一片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醉仙楼。
而在醉仙楼斜对面，另一家名为“望海阁”的酒楼雅间内，几个年轻人正凭窗而立，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啧啧，这陈源倒是够狠。”一个穿着锦蓝长袍的公子摇着折扇笑道，“李墨轩这次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冷哼一声：“李墨轩仗着他爹的势，一路上目中无人，活该受此教训，这陈源也有几分本事。”
“何止几分本事？”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说话的是个穿着素白长衫的年轻人，气质儒雅，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方才那凝水成冰，瞬间制服李墨轩的手段，可不像普通易筋手段。”
摇扇的公子收起折扇，眼中闪过精光：“王兄，俞兄，你们怎么看？这陈源可值得结交？”
被称作王曜晖的魁梧青年沉声道：“实力不俗，心性更佳，在这偏远之地能有如此人物，确实难得。”
俞莘洲将白玉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嘴角含笑：“临海升府在即，海眼牵动各方神经，这陈源身为本地都尉，在此盘踞多时若与他交好，对我们在此行事大有裨益。”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陈源消失的方向：“不过，观其方才行事，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想要招揽恐怕不易，合作或许更为可行。”
“合作？”摇扇公子挑眉，“我们可是府城来的，他一个边陲小县的都尉”
“张兄，”俞莘洲打断他，“莫小看了天下英雄，在我看来，你可远远不及那陈源。”
雅间内一时寂静。
不远处一更加隐秘的雅间内，李墨轩靠在窗边，望着陈源远去的背影，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惊恐与狼狈，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玩味。
他轻轻摩挲着刚才被冰锥抵住的咽喉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寒意，他苍白的脸上甚至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杀伐果断，实力‘照影’的结果是什么。”
旁边小厮递过一黑色圆镜，李墨轩一扫，笑容更甚，“磨皮，易筋均根基深厚，甚至锻骨也己初成，当真不赖，就是不知‘仙皮’‘玉络’是否成就。”
“这临海小县，竟被那赵沧海藏下这样一条潜龙，若非这临海县升格，恐怕得等其入京参加殿试才能发现了。”
旁边一个气息沉稳的老者低声道：“少爷，您何必亲自演这一出戏来试探？就算他真有几分能耐，在这偏远之地称王称霸，于家族大局而言，也不过是疥癣之疾。”
“老爷他恐怕根本不会将这等人物放在眼里，须知，老爷才是大瀚朝近百年来最惊才绝艳之人，同辈之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李墨轩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陈源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深沉：“奎叔，你不懂，我父亲那样的人物，是千年不遇的异数。”
“他眼中只有大道，只有对手，若真出现一个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对手，他只会更加兴奋，他不在乎对方的出身，甚至乐见其成。”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但，他走的太快，若是恐怕没人能接过父亲的担子，所以，家族在乎。”
“一个毫无背景，从边陲之地崛起的绝世天才，若是敌视我李家，其未来可能带来的变数，绝不是好事。”
“尤其是他的行事风格，你看，像不像年轻时的父亲？那份不顾一切的狠劲有些人，像了三分，便足够引人忌惮。”
被称为奎叔的老者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那少爷的意思是？”
“先看看，再看看吧。”李墨轩收回目光，端起桌上早己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随即，又恢复了那带着几分浮夸的桀骜神色，“府试在即，海眼之事更是牵动各方神经，这位陈都尉是龙是虫，很快就会见分晓。”
“若他真是潜龙，是顺势招揽，还是还需仔细斟酌，先办正事吧，这临海的水可是比我想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