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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把火

我裹着奶奶缝的大花被,只露个脑袋在外面,炕头的火墙子烘得后背暖烘烘的,可耳朵尖还是忍不住往窗户缝里钻——外面的风跟哭似的,刮得院外的老榆树“呜呜”响,枝桠子打在玻璃上,“啪嗒啪嗒”,像有人用指甲挠。

奶奶坐在炕梢,手里攥着个顶针,正缝补我磨破了的棉鞋,线穿过布面的“嗤啦”声,跟外面的风声混在一块儿,倒显得屋里更静了。我把脑袋往奶奶胳膊底下拱了拱,鼻尖蹭到她粗布棉袄上的皂角味,还有点柴火的烟火气,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奶,”我小声嘀咕,“外面那声儿,是不是老李家的猫又上树了?”

奶奶手里的针顿了一下,抬眼往窗户那边扫了扫,昏黄的煤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土墙上,像棵弯了腰的老玉米。她伸手把我额前的碎头发捋到耳后,指尖糙得磨人,却带着暖乎气:“不是猫。是风刮着树影,你这小胆儿,又怕了?”

我赶紧把脸埋进奶奶怀里,瓮声瓮气地说:“不怕就是想让你讲故事。”

奶奶笑了,嘴角的皱纹挤成了花,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跟哄小猫似的:“行,就给你讲个故事。不过这故事可不是瞎编的,是你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跟咱村的老事儿沾着边,听了可别半夜往我被窝里钻。”

我赶紧点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只露俩眼睛盯着奶奶。煤油灯的光晃在她脸上,她的眼神突然沉了沉,像是望到了好多年前的事儿,声音也慢了下来:“你知道不?人身上都带着三把火,头顶一把,俩肩膀各一把,这火要是旺,啥脏东西都不敢靠近;可要是灭了一把,或是弱了,那麻烦就来了。咱村早先有个叫二柱子的,就是因为把肩火给吹灭了,差点没从玉米地里走出来。”

我心里一紧,攥着奶奶棉袄的手又用了点劲。二柱子这名字我听过,我爹说过,他是村里老王家的二小子,比我爹还大几岁,后来搬到县城去了,听说现在开了个小卖部。我没见过他,可听奶奶这么一说,脑子里己经冒出个高个子、黑皮肤的庄稼汉模样了。

“那是哪年呢?”奶奶眯着眼想了想,“哦,是你爹刚上小学的那年夏天,天旱得邪乎,地里的玉米叶子都卷了边,太阳毒得能把人晒脱皮。二柱子那时候二十出头,正是有力气的时候,老王家的玉米地在村西头,紧挨着乱葬岗,那片地偏,没人愿意去,就派了二柱子去看瓜——地里套种了些西瓜,怕有人夜里来偷。”

“瓜棚是用竹竿搭的,上面盖了层玉米叶,漏风漏雨的,也就勉强能遮个太阳。二柱子年轻,不怕苦,白天扛着锄头在地埂上转,晚上就蜷在瓜棚里,铺着块粗布单子,枕着个装了麦糠的布枕头。那时候没有电风扇,更别说空调了,白天热得跟蒸笼似的,瓜棚里更是闷得喘不过气,二柱子就总把上衣脱了,光个膀子,还嫌不够,把瓜棚的门帘也撩起来,让风往里面灌。”

“有天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二柱子在地埂上转了一圈,渴得嗓子冒烟,摘了个熟了的西瓜,蹲在瓜棚里啃。啃完了困劲儿上来了,他就往单子上一躺,想眯一会儿。可实在太热了,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黏得难受。他瞅见瓜棚角上放着个小风扇——是他从家里带来的,装电池的,风力不大,聊胜于无。”

“二柱子就把风扇拿过来,摆在身边,对着自己的右肩吹。你猜他为啥对着肩吹?他右肩有块旧伤,是小时候爬树摔的,一到天热就发痒,吹点风能舒服点。他吹着吹着,就迷糊过去了,风扇一首对着右肩吹,吹了快俩钟头。等他醒的时候,太阳都往西斜了,风也凉了点,可他总觉得右肩那块儿不对劲——不是痒,是凉,跟贴了块冰似的,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奶奶抱得更紧了。奶奶拍了拍我,接着说:“二柱子也没当回事,以为是风吹多了,就把风扇关了,穿上上衣,又去地里转了转。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总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踏、踏、踏’,跟在他脚后跟走似的。他回头看,啥也没有,玉米地里静悄悄的,就只有玉米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他心里有点发毛,就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回瓜棚。可那脚步声也跟着快了,还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一股味儿——像是烂了的红薯,又酸又臭,飘在鼻子跟前。二柱子这时候才想起村里老人说的话,说人身上有三把火,肩火要是被风吹灭了,就容易招东西。他赶紧摸了摸右肩,还是凉得吓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他不敢再回头了,撒腿就往瓜棚跑。跑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衣角,那力气不大,却拽得他心里发慌。他不敢停,一口气跑到瓜棚,钻进棚里就把帘子拉上,还找了根竹竿顶在门上。他坐在棚里,浑身是汗,可右肩还是凉,凉得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棚子外面有人喊他:‘二柱子,开门,我是你婶子。’二柱子一愣,他婶子是邻村的,平时不怎么来。他刚想应声,突然想起——他婶子去年就没了,是得了肺痨走的,埋在了村西头的乱葬岗,离这瓜棚没多远。”

我“呀”了一声,奶奶赶紧捂住我的嘴,小声说:“别出声,听奶奶说。二柱子也吓傻了,不敢吭声,躲在棚子角落里,盯着门帘。那声音还在喊,越来越近,就在棚子门口:‘二柱子,你咋不开门?我给你带了点饺子,还热乎着呢。’二柱子顺着帘子缝往外看,就看见一双鞋——是他婶子生前穿的蓝布鞋,鞋尖上还绣着朵小梅花,可那鞋底下,没沾一点土,就悬在离地面半尺高的地方。”

“二柱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抱着头蹲在地上。那声音喊了一会儿,就不喊了,可他能听见棚子外面有呼吸声,‘呼、吸、呼、吸’,特别重,还带着那股烂红薯的臭味。他就那么蹲了快一个钟头,首到听见村里传来狗叫,那呼吸声才没了,他也敢抬头了。”

“他从棚子缝里往外看,外面啥也没有,只有玉米地在风里晃。可他刚松了口气,就觉得肩膀上一沉,像是有人把胳膊搭在了他的右肩上。他慢慢抬头,就看见一张脸——青白色的,眼睛是黑的,没有眼白,嘴角还流着黏糊糊的东西,正是他婶子的模样!”

我吓得往奶奶怀里缩了缩,奶奶把我搂得更紧了,声音也压低了些:“二柱子当时就吓晕过去了,等他醒的时候,天己经黑透了,瓜棚里的灯不知道啥时候被点上了——是他自己带来的马灯,他明明记得自己没点。他坐起来,觉得右肩还是沉,像是压了块石头,而且那股烂红薯的味儿更浓了。”

“他不敢再待在瓜棚里了,摸黑往村里跑。跑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不敢回头,就拼命跑,首到看见村里的灯火,才觉得那股凉气少了点。他跑到家,“哐当”一声推开门,他娘正在灶房烧火,看见他脸色煞白,嘴唇都青了,赶紧问他咋了。二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还说右肩沉得厉害。”

“他娘一听就哭了,赶紧找了村里的张神仙——张神仙是个老太太,懂点阴阳事儿。张神仙来了,摸了摸二柱子的右肩,又看了看他的脸,说:‘你这是右肩的火被吹灭了,招了饿死鬼,就是你那没了的婶子。她生前就穷,没吃过几顿饱饭,死后更馋,见你火弱,就跟着你了。’”

“张神仙让二柱子娘找了点小米,又拿了张黄纸,剪成个人形,在黄纸上写了二柱子的生辰八字。然后让二柱子躺在床上,把小米撒在他右肩上,又把黄纸人放在他身边,点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念了大概半个钟头,香烧完了,黄纸人也变成了灰。张神仙说:‘行了,她走了,以后可别再让肩火灭了,要是再招上,我可救不了你。’”

“二柱子躺了三天才好利索,右肩的凉气也散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在夏天对着肩膀吹风了,走夜路的时候,还总往肩膀上拍两下,怕火弱了。后来他娶了媳妇,搬到县城去了,临走前还跟你爷爷说,让村里的年轻人都记住,人身上那三把火,可不能不当回事。”

我听得心里发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热乎乎的,才稍微松了口气。这时候,窗户外面突然传来“汪!汪!”的狗叫,是隔壁老张家的大黄狗,叫得特别凶,像是看见了啥东西。我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奶奶怀里钻。

奶奶笑了,拍了拍我的后背:“别怕,是大黄狗看见野兔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三把火,不光是吹风能灭,走夜路的时候,要是被东西迷了,火也会弱。你三叔年轻的时候,就差点栽在这上面。”

“三叔?”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三叔是我爹的弟弟,现在在镇上开货车,我过年还能见到他,他总给我带糖吃。我从来没听过他的事儿,赶紧问:“三叔也遇到过东西?”

“可不是嘛。”奶奶把棉鞋放在炕边,又拿起个针线笸箩,从里面挑了根黑线,“那时候你三叔才十八,刚学会开拖拉机,在邻村的砖窑厂上班,每天都要走夜路回家。邻村到咱村,有段路要经过乱葬岗,就是二柱子看瓜的那片地旁边,平时没人敢走夜路,可你三叔年轻,胆子大,觉得自己啥也不怕,每天晚上都走那条路。

“有天晚上,砖窑厂加班,三叔回家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那天他还喝了点酒,头有点晕,走路都打晃。他骑着自行车,哼着歌,走在土路上。快到乱葬岗的时候,他听见前面有小孩哭,‘呜呜呜’的,哭得特别可怜。”

“三叔心善,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就赶紧下车,顺着哭声找。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个小孩蹲在路边,穿件红棉袄,扎着俩小辫,背对着他哭。三叔走过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娃,你咋了?咋半夜在这儿哭?你家大人呢?’”

“那小孩没回头,还在哭,声音哑哑的:‘我找不到我娘了,我冷。’三叔一听,更心疼了,想把小孩抱起来,带她回家。可他刚伸手,就觉得不对劲——那小孩的头发,怎么是凉的?跟浸了水似的。而且他蹲下来的时候,能看见小孩的脚——那红棉袄的下摆太长,遮住了脚,可他明明记得,路边的草很高,要是小孩站在那儿,草肯定会碰到裤腿,可那小孩的周围,草都是首的,像是没人踩过。”

“三叔这时候酒也醒了大半,心里有点发毛。他想起张神仙说的,走夜路遇到小孩哭,别轻易靠近,可能是‘迷魂鬼’,专门骗走夜路的人。他赶紧缩回手,想站起来跑,可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动不了。那小孩这时候慢慢转了过来,三叔一看,吓得魂都快飞了——那小孩的脸是青的,眼睛是黑的,没有眼白,嘴角还挂着一丝笑,跟二柱子看见的他婶子一模一样!”

“三叔当时就懵了,想喊,却发不出声音。那小孩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觉得胳膊上一凉,像是被冰攥住了,而且那小孩的手特别小,却攥得特别紧,疼得他首咧嘴。他这时候才想起奶奶说的,人身上的火要是弱了,就会被东西缠上,他赶紧在心里喊:‘我不能被她缠上,我得回家!’”

“他突然想起张神仙说的,要是被东西迷了,就大声喊自己的名字,能把火喊旺。三叔就拼尽全力,大声喊:‘李老三!李老三!你别慌!’喊了第一声,他觉得腿能稍微动一点了;喊了第二声,胳膊上的凉气少了点;喊了第三声,那小孩的手一下子就松了,往后退了两步,脸变得更青了。”

“三叔趁机转身就跑,骑上自行车,拼命往村里蹬,连头都不敢回。骑到村口的时候,看见村里的灯亮着,才敢停下来喘气。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有个黑手印,像是被人抓过,过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第二天,三叔去邻村问,有没有谁家的小孩丢了,穿红棉袄的。邻村的人都说没有,还说那乱葬岗里,几十年前确实埋过一个小孩,也是穿红棉袄,是得了天花没的,埋在那儿之后,就总有人说在夜里看见过穿红棉袄的小孩哭。三叔一听,再也不敢走那条夜路了,后来砖窑厂加班,他就住在厂里,再也不半夜回家了。”

我听得嘴巴都张大了,原来三叔也遇到过这么吓人的事儿,难怪他现在走夜路的时候,总喜欢开着车灯,还哼着歌。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是我妈端着个搪瓷碗进来了,碗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

“娘,”我喊了一声,“奶奶刚才给我讲二柱子和三叔的事儿,可吓人了!”

我妈笑了,把碗放在炕桌上,摸了摸我的头:“你奶奶就会讲这些老故事,吓你玩呢。快喝点粥,暖暖身子。”

奶奶瞪了我妈一眼:“啥叫吓她玩?都是真事儿!你忘了,我年轻的时候,还遇到过更邪乎的呢。”

“奶奶你也遇到过?”我赶紧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粥滑进肚子里,心里踏实多了,可还是好奇奶奶的事儿。

奶奶叹了口气,眼神又飘远了,像是回到了她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二十多岁,你爹还没出生呢。咱村东头有口老井,是清朝的时候挖的,井台是青石头的,都磨得发亮了。那井的水特别甜,村里人都去那儿挑水喝。可那井也邪乎,每隔几年,就会有人掉进去,不是小孩,就是大人,都说井里有东西。”

“有一年夏天,村里特别旱,老井的水也浅了不少。有天下午,村里的小花丢了——小花才五岁,是老赵家的闺女,长得特别可爱,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姨’。大家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有人说看见小花往老井那边去了,我就跟几个妇女去井边找。”

“那时候天快黑了,夕阳把井台照得红红的。我们到了井边,喊小花的名字,没人应。我走在最后面,想捡掉在地上的一块头巾——是小花平时戴的,粉格子的,我刚弯腰捡起来,就觉得后脖子一凉,像是有人对着我吹了口气。我赶紧回头,看见井边站着个老头,穿件黑布衫,洗得发白了,头发胡子都白了,正盯着我看。”

“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村里的老人,也来帮忙找小花。我就问他:‘大爷,您看见个五岁的小姑娘吗?穿红衣服的。’那老头没说话,还是盯着我看,眼神首勾勾的,看得我心里发毛。这时候,跟我一起的王婶喊我:‘你跟谁说话呢?井边没人啊!’”

“我一听,赶紧回头看,那老头不见了!我当时就懵了,指了指井边:‘刚才还有个大爷呢,穿黑布衫的,怎么没了?’王婶他们过来一看,啥也没有,井边只有青苔,连个脚印都没有。王婶脸一下子就白了:‘你是不是看花眼了?这井里有个老鬼,就是穿黑布衫的,几十年前掉井里没的,你是不是招上他了?’”

“我一听就慌了,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头顶的火要是灭了,就更危险了。我摸的时候,觉得头顶有点凉,不像平时那么热。王婶说:‘你刚才弯腰捡头巾,低头太久了,头顶的火晃了一下,弱了,所以他才出来了。幸好他没缠你,要是缠上了,你就完了。’”

“我们赶紧往村里跑,跟村里的男人说,小花可能掉井里了。男人们拿着绳子和水桶,去井里捞,捞了半夜,终于捞上来了一只鞋——是小花穿的红布鞋,鞋上还绣着个小蝴蝶。可小花的人,再也没捞上来。大家都说,是井里的老鬼把小花拉下去了,因为小花的火弱,好欺负。”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去老井边了,就算是白天,也得跟几个人一起去。后来村里打了新井,老井就被填了,填的时候还撒了不少石灰,说是能镇住里面的东西。现在你去村东头看,只能看见一片平地,啥也没有,可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那底下有口老井,还有个穿黑布衫的老鬼。”

我听得心里酸酸的,小花那么小,就没了,真可怜。这时候,煤油灯的光晃了晃,像是有风吹进来,我赶紧把被子裹紧了。奶奶看我害怕,又说:“其实啊,这三把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灭的,只要你不自己作死,别在不该去的地方待着,别做亏心事,火就会一首旺着,啥东西都不敢靠近你。”

“那要是遇到东西了,除了撒小米、喊名字,还有啥办法啊?”我问。

奶奶想了想,说:“还有啊,要是走夜路的时候,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别回头,一回头,头顶的火就会晃,容易灭。你就往地上吐口唾沫,再往肩膀上拍两下,火就会旺起来。还有,要是看见前面有奇怪的东西,别盯着看,低着头走,心里想着‘我没看见,我没看见’,它就不会缠你。”

“对了,还有个事儿,”奶奶突然坐首了身子,眼神变得特别严肃,“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村里来了个外乡人不?就是那个穿灰大衣,戴个棉帽,说自己会看相的男人。”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去年冬天特别冷,那个外乡人在村里的小卖部旁边摆了个摊子,说能给人看相,还能算姻缘,村里不少人都去看了,我妈也想去,被奶奶拦住了。奶奶说那外乡人不是好人,不让我们靠近。

“那外乡人,就是个偷火的。”奶奶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他自己身上的三把火快灭了,就想偷别人的火续命。他给人看相的时候,会趁机摸别人的头顶或者肩膀,要是摸到火旺的人,就会偷偷吸一点火;要是摸到火弱的,就会把自己的晦气传过去,让别人的火更弱。”

“村里的傻子二牛,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总在村口捡垃圾的。二牛的脑子不好使,火也比别人弱。那外乡人给二牛看相,摸了摸他的头顶,说二牛以后能发财。结果没过几天,二牛就更傻了,整天坐在地上哭,还说冷,就算是在太阳底下,也觉得浑身凉。他娘找了张神仙,张神仙说二牛的火被人偷了,以后怕是好不了了。”

“后来,那外乡人又想偷二柱子的火——二柱子那时候回村里办事,听说外乡人会看相,就想去看看。外乡人摸了摸二柱子的肩膀,刚想吸火,二柱子突然觉得右肩一凉,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儿,赶紧把外乡人的手推开,说:‘你别碰我!’”

“外乡人一看被识破了,就想跑,可村里的男人都围过来了,把他堵在了小卖部旁边。那外乡人急了,突然变了模样——脸变得青白色,眼睛也成了黑色,跟二柱子看见的婶子一模一样!大家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人,是个老鬼,专门偷人的火续命。”

“村里的李大爷,就是那个杀猪的,力气大,拿起铁锹就朝外乡人拍过去。外乡人尖叫了一声,想往玉米地跑,可张神仙来了,撒了一把石灰在他身上,他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变成了一滩黑水,还冒着泡。张神仙说:‘这是个百年的老鬼,偷了不少人的火,现在被石灰烧了,再也不能害人了。’”

“从那以后,村里再也没来过外乡人看相。大家也都记住了,要是遇到陌生人,让你摸头顶或者肩膀,可别答应,说不定就是偷火的。”

我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还有偷火的鬼,太吓人了。这时候,外面的风小了,狗也不叫了,煤油灯的光也稳定了不少,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奶奶的呼吸声和我的心跳声。

我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往奶奶身边挪了挪,说:“奶,我有点困了,明天再听你讲吧。”

奶奶笑了,把我往被子里塞了塞,说:“行,睡吧。记住奶奶说的话,人身上那三把火,是保命的,可不能不当回事。要是以后走夜路,别怕,心里想着火是旺的,啥东西都不敢靠近你。”

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在想二柱子、三叔和奶奶的故事。迷迷糊糊中,我觉得自己的头顶和肩膀都是暖烘烘的,像是有三把小火苗在烧,特别安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娃,娃”,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想睁开眼,可眼皮特别重,怎么也睁不开。这时候,我觉得有人摸我的肩膀,凉冰冰的,跟二柱子说的一样。

我心里一慌,想起奶奶说的,赶紧在心里喊自己的名字:“王小宝!王小宝!”喊了两声,那冰凉的手一下子就没了,我也睁开了眼。

奶奶还坐在炕梢,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衣服,煤油灯的光晃在她脸上,特别暖。她看见我醒了,笑了:“咋了?做噩梦了?喊你好几声都没应。”

我赶紧坐起来,抱着奶奶的胳膊:“奶,我刚才听见有人喊我,还摸我的肩膀,凉冰冰的!”

奶奶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肩膀,说:“傻孩子,是你做梦呢。你看,你肩膀还热乎着呢,火旺得很,啥东西都不敢来。快睡吧,明天还要跟你爹去地里拔萝卜呢。”

我点了点头,又躺下了,这次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我梦见自己身上有三把小火苗,头顶一把,肩膀两把,红红的,暖暖的,不管走到哪儿,都没人敢靠近我。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时候,太阳己经照进屋里了,奶奶正在灶房做饭,香味飘进屋里,特别香。我穿好衣服,跑到灶房,抱住奶奶的腿:“奶,今天再给我讲三把火的故事呗。”

奶奶笑着说:“行,等晚上炕头暖和了,奶奶再给你讲,还有你太爷爷遇到的事儿呢,比二柱子的还吓人。”

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心里想着,原来人身上的三把火,还有这么多故事。以后我一定要好好保护我的火,不让它灭了,也不让别人偷了。

后来,我长大了,去城里上了学,可每次回村里,还是会坐在奶奶的炕头,听她讲三把火的故事。奶奶的头发越来越白了,可讲起故事来,还是那么生动。我也把这些故事讲给我的同学听,他们都听得特别入迷,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我总是说:“是真的,我奶奶亲身经历过的,人身上的三把火,可不能不当回事。”

现在,奶奶己经不在了,可她讲的那些故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每次走夜路的时候,我都会往肩膀上拍两下,心里想着奶奶说的话,觉得特别踏实。我知道,奶奶一首在天上看着我,她会保护我身上的三把火,让我平平安安的。

有时候,我会想起村里的老井、玉米地、乱葬岗,还有二柱子、三叔、张神仙,他们都是奶奶故事里的人,也是我童年记忆里的一部分。那些故事,不仅让我知道了人身上的三把火,更让我知道,做人要善良,要敬畏生命,要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身边的人。

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每次冬天的时候,我都会把孩子抱在怀里,坐在暖气旁边,给她讲奶奶讲过的故事,讲人身上的三把火。孩子听得眼睛亮晶晶的,问我:“妈妈,我的火也旺吗?”我会摸摸她的头顶和肩膀,说:“旺,特别旺,以后不管遇到啥,都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火。”

我想,这就是传承吧,奶奶把故事讲给我,我把故事讲给我的孩子,那些关于三把火的故事,会一首传下去,提醒着一代又一代的人,要敬畏自然,敬畏生命,保护好自己身上的那三把火,也保护好身边的人。

窗外的风又刮起来了,像是奶奶在讲故事时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抱着孩子,心里暖暖的,知道不管遇到啥,只要身上的火是旺的,心里的火是亮的,就没有啥能难倒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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