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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沉重的棺材

我蜷在奶奶家的炕头里,半边身子都被火墙烘得发烫,另一只手攥着奶奶的蓝布衫衣角,眼睛盯着炕桌上那盏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缸子上印着的“劳动最光荣”早就褪成了浅粉色,水蒸气裹着奶奶刚炒的瓜子香,飘在屋里暖融融的空气里。外面的风跟狼嚎似的,刮得窗棂子“吱呀”响,院门口那棵老榆树的枝桠打在玻璃上,影子晃来晃去,像有人扒着窗户往里看。

“奶,你再给我讲个吓人的呗。”我把脸往奶奶胳膊肘里埋了埋,声音有点发虚。白天跟二柱在村西头的草垛里玩,他说靠山屯以前有抬不动的棺材,说得神神叨叨的,我没敢接话,可心里痒得不行,就盼着晚上跟奶奶问个明白。

奶奶正用烟袋锅子磕着炕沿,铜烟锅子“当啷”响了两声,掉下来的烟渣子落在炕席缝里,她用手指捻起来,弹进炕下的炉子里。“你这崽子,越吓人越爱听,晚上做了噩梦可别往我被窝里钻。”她笑着骂了一句,烟袋锅子在火墙上点了点,火星子亮了一下,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清楚了。

我赶紧点头,又往她身边凑了凑:“我不做噩梦,奶你快讲。”

奶奶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烟圈飘到房梁上,跟挂着的玉米棒子影子混在一起。“要说这抬不动的棺材,那得是你太爷爷还在的时候,村里老顾家的事儿。那时候我跟你爷刚成亲,住西头的土坯房,你太爷爷是村里的支书,啥大事小情都得他出头。”

我竖着耳朵听,手里的瓜子忘了剥,就盯着奶奶的嘴。奶奶的声音不高,却能盖过外面的风声,像是带着勾儿,把我往故事里拉。

“老顾叫顾守业,是村里的老木匠,手巧得很,谁家打个柜子、做个犁杖,都找他。他人犟,认死理,跟谁都不爱多说话,就喜欢琢磨木头。他老伴走得早,就一个儿子,叫顾大军,跟他爹一样,闷葫芦一个,后来去城里当工人了,不常回来。”

奶奶又吸了口烟,烟袋锅子“滋滋”响。“那时候是一九八七年,刚入秋,天就凉得早。老顾那天在自家院子里刨木头,准备给城里的孙子做个小木马,刨着刨着,突然就倒在地上了。邻居家的王婶正好路过,看见他躺在地上不动,赶紧喊人。你太爷爷带着几个人跑过去,把老顾抬到炕上,摸了摸鼻子,没气儿了——是心梗,走得快,没遭罪。”

“那时候村里有人走了,都得按老规矩来:停灵三天,找木匠打棺材,然后请人抬上山埋了。老顾自己就是木匠,家里现成的木料,顾大军从城里赶回来,红着眼圈跟你太爷爷说,要给爹打一副最好的棺材。你太爷爷说行,叫了村里两个年轻的木匠,跟着顾大军一起弄。”

“可怪事儿就从打棺材开始了。老顾院子里有根老槐树,是他年轻时从后山挖来的,长得又粗又首,平时舍不得用,这次顾大军说,就用这棵树做棺材。两个年轻木匠锯树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那树看着干,锯开里面却潮得很,还渗出来点黑红色的水,闻着有股子腥气,不像木头该有的味儿。”

“其中一个木匠叫李二,胆子小,跟顾大军说:‘大军哥,这树不对劲,要不咱换根木料吧?’顾大军正伤心呢,没好气地说:‘我爹生前就待见这棵树,用它做棺材怎么了?你别瞎琢磨。’李二没敢再说话,接着锯。锯了一下午,才把树锯成板子,然后开始刨光、拼棺材。”

“拼棺材的时候,又出事儿了。那棺材板拼到最后一块的时候,怎么也合不上,明明尺寸算得正好,可就是差那么一手指头的缝,使劲按也按不进去。李二跟另一个木匠换了好几种法子,又是用锤子敲,又是用刨子修,还是不行。顾大军急了,自己上手,累得满头大汗,棺材缝还是没合上。”

“你太爷爷听说了,就去老顾家看。他围着棺材转了两圈,用手摸了摸那缝,又摸了摸棺材板,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跟顾大军说:‘大军,这棺材怕是有问题,要么咱换个木料,要么就找个懂行的来看看。’顾大军不愿意,说:‘我爹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还能被木头难住?肯定是这俩木匠手艺不行。’”

“后来没办法,顾大军自己盯着,让两个木匠连夜赶工,硬生生把那缝用木楔子楔上了。棺材总算合上了,可看着就别扭,那木楔子凸出来一块,不像别的棺材那么平整。顾大军也不管,反正棺材做出来了,就等着三天后出殡。”

我听到这儿,忍不住问:“奶,那棺材是不是有啥东西啊?”

奶奶拍了拍我的手,让我别着急。“你听我接着说。停灵的三天里,也没出啥大事,就是晚上守灵的时候,顾大军说总听见棺材里有‘沙沙’的声音,像有人在里面翻东西。他以为是老鼠,没在意,可第二天早上一看,棺材旁边的长明灯,灭了两盏,灯油洒了一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倒的。”

“村里的老人都说不对劲,王大爷——就是你太爷爷的拜把子兄弟,懂点风水——跟顾大军说:‘大军啊,你爹这棺材不对劲,出殡的时候怕是要出岔子,要不咱找个先生来念念经,驱驱邪?’顾大军还是不信,说:‘都是封建迷信,我爹是好人,能有啥岔子?’”

“到了出殡那天,天阴得厉害,飘着小雪花,风刮得跟刀子似的。村里来了八个壮汉,都是平时干重活的,抬个棺材不在话下。你太爷爷跟在后面,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跟那八个壮汉说:‘你们小心点,实在不行就说。’”

“那八个壮汉笑着说:‘支书放心,就这一副棺材,轻得很,咱八个抬,跟玩似的。’说着就把绳子套在棺材上,喊着号子:‘一、二、起!’”

奶奶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喝了口搪瓷缸子里的热水,我赶紧问:“抬起来了吗?”

奶奶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没了,声音也沉了点。“没抬起来。那八个壮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憋得通红,汗都下来了,棺材愣是纹丝不动,跟长在地上似的。绳子都崩得紧紧的,发出‘咯吱’的声音,像是要断了,可棺材就是不动。”

“在场的人都傻了,谁也没见过这事儿。顾大军急了,冲上去喊:‘你们使劲啊!怎么回事?’那八个壮汉里领头的叫赵大虎,平时能扛两百斤的麻袋,他喘着气说:‘大军哥,不是我们不使劲,这棺材这棺材太重了,跟压了块石头似的,根本抬不动!’”

“顾大军不信,自己上去试了试,双手抓住棺材沿,使劲往上抬,胳膊都憋得青筋暴起,棺材还是没动。他愣在那儿,脸色跟纸一样白。你太爷爷赶紧让大家别慌,说先把棺材放下来,想想办法。”

“村里的人议论开了,有的说老顾是不想走,有的说棺材里有脏东西,还有的说坟地选得不好,老顾不愿意去。王大爷走过来,蹲在棺材旁边,用手敲了敲棺材板,又摸了摸棺材底,然后跟你太爷爷说:‘老支书,我看不是棺材重,是老顾有心事,或者这坟地有问题。咱之前选的坟地,是老顾家东头的那块地,对吧?’”

“顾大军点头,说:‘对,我爹生前说过,想埋在东头,能看见村里的房子。王大爷皱着眉说:‘那块地不行啊,东头地底下是老河沟,阴气重,埋在那儿,魂魄不安生。老顾肯定是不愿意埋在那儿,所以才不让抬棺材。’”

“顾大军这时候才有点慌,问王大爷该怎么办。王大爷说:‘要么换个坟地,选村西头的高地,那儿向阳,风水好;要么就打开棺材看看,是不是老顾有啥东西没带走,心里不踏实。’”

“顾大军犹豫了,打开棺材不吉利,可换坟地,又怕爹不高兴。村里的人也分成两派,有的说换坟地,有的说别瞎折腾。你太爷爷想了想,说:‘先试试换坟地,要是还抬不动,再想别的办法。’”

“顾大军点头同意,让人去村西头的高地挖坟坑。然后又让那八个壮汉试试抬棺材,这次还是一样,棺材纹丝不动。赵大虎擦了把汗,说:‘支书,这不是坟地的事儿,这棺材里肯定有东西,比刚才还重了!’”

“这话一出,人群里更乱了,有的女人己经开始哭,说太吓人了,要回家。你太爷爷喝止了大家,说:‘都别慌,老顾是咱村的人,不会害咱。既然换坟地不行,那就打开棺材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顾大军咬了咬牙,同意了。几个壮汉拿来撬棍,小心翼翼地把棺材盖撬开。棺材盖刚撬开一条缝,一股腥气就飘了出来,比之前锯树的时候还浓。顾大军往里面一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我吓得攥紧了奶奶的手,问:“奶,棺材里有啥啊?”

奶奶的烟袋锅子己经灭了,她没再点,就用手拿着,声音有点低:“棺材里除了老顾的尸体,还多了个东西——一个黑黢黢的铜锁,挂在老顾的手腕上。那铜锁看着年代久远,上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还渗着黑红色的水,跟之前锯树渗出来的水一样。”

“老顾入殓的时候,顾大军明明检查过,身上啥都没有,怎么会多出来个铜锁?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说话,王大爷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铜锁,脸色一下子变了,说:‘这是这是后山老坟里的锁啊!’”

“原来王大爷年轻的时候,跟人去后山打猎,见过一座老坟,坟前就挂着这么个铜锁,后来那坟被雨水冲塌了,铜锁就不见了。他没想到,这铜锁会出现在老顾的棺材里。”

“顾大军这时候才哭了,说:‘爹啊,你是不是跟后山的老坟有啥关系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太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把铜锁拿出来,再看看能不能抬动棺材。’”

“赵大虎胆子大,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铜锁从老顾手腕上取下来。那铜锁刚一离开棺材,就听见‘咔嗒’一声,棺材好像轻了点。你太爷爷让壮汉们再试试,这次八个壮汉一使劲,棺材真的抬起来了,虽然还是有点沉,但比刚才轻多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道,刚把棺材抬到村西头的坟地,还没下葬,天上的雪突然下大了,风也更猛了,吹得坟坑里的土都往出扬。更吓人的是,坟坑旁边的草,突然都往一个方向倒,像是有东西从地下钻出来。”

“王大爷脸色煞白,大喊:‘不好!赶紧把棺材放下,那铜锁有问题!’话音刚落,就看见那个被拿出来的铜锁,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朝着坟坑的方向跳了过去,‘咚’的一声,掉进了坟坑里。”

“紧接着,坟坑里传来‘轰隆’一声响,像是有东西塌了。大家往坟坑里一看,只见坟坑底下塌了一个大洞,黑黢黢的,不知道有多深。那铜锁掉进洞里,就没了动静。”

“这时候,顾大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哭着说:‘我爹我爹年轻的时候,在后山挖过一个洞,说里面有宝贝,他把宝贝藏起来了,还说等他死了,要跟宝贝埋在一起。我当时没当回事,没想到没想到他说的宝贝,就是这个铜锁!’”

“王大爷这才明白过来,说:‘老顾是想把铜锁当宝贝带在身边,可这铜锁是邪物,带着它,魂魄不安生,所以棺材抬不动。现在铜锁掉进洞里了,得赶紧把洞填上,不然还会出事儿。’”

“你太爷爷赶紧让人找土,把坟坑里的洞填上,又让人把棺材放进坟坑,快速埋好。埋完之后,雪突然停了,风也小了,天慢慢放晴了。大家都觉得奇怪,但也没人敢多问,收拾收拾就回村了。”

我听得心怦怦跳,又问:“奶,那铜锁到底是啥邪物啊?后来还有怪事吗?”

奶奶重新点上烟袋锅子,吸了一口,说:“后来王大爷说,那铜锁是清朝的时候,一个当官的陪葬品,那当官的是个贪官,死后被人盗墓,铜锁就丢了,落在了后山的老坟里。那铜锁沾了死人的气,又在坟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邪物,谁拿了谁倒霉。”

“老顾年轻时肯定是盗墓,把铜锁拿了回来,当成宝贝藏着。他死了之后,想带着铜锁下葬,可铜锁不愿意,所以才不让棺材抬起来。后来铜锁掉进洞里,算是归位了,也就没再闹事。”

“不过啊,后来村里还是出了点小事。顾大军回城之后,没过多久,就得了一场重病,差点没了命。他后来跟人说,晚上总梦见他爹,他爹说铜锁没带成,心里不踏实,让他再去后山找。顾大军吓得不行,再也不敢回靠山屯了,也没再找过铜锁。”

“还有李二,就是那个年轻木匠,自从给老顾打了棺材,就总说看见黑影跟着他,晚上睡觉听见有人敲窗户。后来他跟他爹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过。”

“最怪的是村西头的坟地,每年清明节,老顾的坟上都会长一圈黑草,别的坟上都是青草,就他的坟上是黑草,拔了第二年还长。村里的人都不敢去那儿,说那是铜锁的邪气没散。”

奶奶说到这儿,烟袋锅子的火星子灭了,她把烟袋锅子放在炕桌上,摸了摸我的头:“后来啊,你太爷爷就规定,村里的人不准去后山,也不准盗墓,怕再惹上邪物。这事儿也就慢慢没人提了,只有老一辈的人,偶尔会跟你们这些小孩讲讲,让你们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有些规矩不能破。”

我往奶奶怀里钻了钻,外面的风声好像小了点,可窗棂子还是“吱呀”响。“奶,那我以后再也不去后山了。”

奶奶笑了,说:“傻崽子,现在后山都封了,你想去也去不了。不过啊,这故事你可别跟别的小孩说,吓着人家不好。”

我点了点头,眼睛有点困了,靠在奶奶胳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踏踏”的,像是有人在院子里走。我想睁开眼看看,可眼皮太重了,只能听见奶奶的声音:“别害怕,是风吹得老榆树枝子响。”

后来我就睡着了,没做噩梦,也没梦见老顾的棺材。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见奶奶的蓝布衫衣角上,沾了一点黑草屑,跟她说的老顾坟上的黑草一模一样。我问奶奶哪儿来的,她笑着说:“昨天晚上给你盖被子,不小心蹭到的。”

我没再问,可心里总觉得,奶奶说的故事,可能不是编的。就像院门口的老榆树,虽然长得歪歪扭扭,可它见过的事儿,比村里所有的人都多。有些事儿,你信就有,不信,它也在那儿,等着你去发现。

现在我长大了,去城里工作了,很少回靠山屯。每次打电话给奶奶,她都会问我有没有听见过奇怪的声音,有没有看见黑影。我总说没有,可有时候晚上加班回家,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听见风吹得树枝响,我就会想起奶奶讲的故事,想起那副抬不起来的棺材,还有坟上的黑草。

我知道,有些故事,会跟着你一辈子,就像奶奶的烟袋锅子,虽然不常用了,可那股子烟味,总在你想起它的时候,飘在空气里,让你觉得,故事里的人和事,好像就在昨天。

有时候我会想,老顾的魂魄,现在是不是己经安心了?那个铜锁,还在坟坑底下的洞里吗?也许吧,也许在某个刮风的晚上,它还会出来,在靠山屯的街上走一走,看看它曾经待过的地方。而我们这些听过故事的人,只能在心里记着,有些东西,比鬼更可怕,那就是人的贪心——老顾要是不贪那个铜锁,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儿,更不会让自己的魂魄不安生。

奶奶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可每次我回屯子,她还是会拉着我,坐在炕头里,给我讲那个抬不起来的棺材的故事。每次讲的时候,她的眼神都会飘向窗外,好像能看见一九八七年那个飘着雪花的早上,八个壮汉使劲抬着棺材,绳子崩得紧紧的,而老顾的魂魄,就站在旁边,看着大家,手里攥着那个黑黢黢的铜锁。

我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攥着她的衣角,听她慢慢讲,听外面的风刮得窗棂子响,听老榆树的枝桠打在玻璃上,好像那些声音,都是故事的一部分,陪着我们,一年又一年。

有时候二柱会给我打电话,他还在靠山屯,开了个小卖部。他说现在村里的小孩,都不爱听老一辈的故事了,觉得没意思。可他还是会跟他的儿子讲,讲那个抬不起来的棺材,讲老顾和铜锁的事儿。他说,这些故事不能丢,丢了,就丢了屯子的根。

我觉得他说得对。有些故事,不是为了吓人,是为了让我们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记住那些曾经在屯子里发生过的事儿,记住那些活生生的人。就像奶奶讲的故事,虽然惊悚,可里面藏着的,是靠山屯的历史,是老一辈人的经历,是我们这些晚辈,该记在心里的东西。

现在每次回屯子,我都会去村西头的坟地看看。老顾的坟还在,上面的黑草还是每年都长,一圈一圈的,像个黑色的圈。我不敢靠太近,就在远处站一会儿,心里跟老顾说:“顾爷爷,别再惦记那个铜锁了,安心过日子吧。”

风一吹,黑草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摇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可我知道,这个故事,还会继续传下去,传给二柱的儿子,传给我的孩子,传给所有还记着靠山屯的人。因为有些故事,永远不会过时,就像有些恐惧,永远留在心里,提醒着我们,要敬畏,要善良,要知道,有些东西,比鬼更值得我们害怕。

奶奶现在己经不怎么抽烟袋锅子了,可炕桌上的那个搪瓷缸子还在,里面偶尔会泡点菊花茶。我坐在炕头里,还是会跟她要故事听,她还是会讲那个抬不起来的棺材,讲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光,好像又回到了一九八七年那个早上,看见八个壮汉使劲抬着棺材,看见老顾的魂魄站在旁边,看见那个黑黢黢的铜锁,从棺材里掉出来,滚进坟坑底下的洞里。

外面的风还是会刮,老榆树的枝桠还是会打在玻璃上,可我不再害怕了。因为我知道,这些声音,都是故事的背景音,是靠山屯的声音,是奶奶的声音,是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儿,在跟我们打招呼,告诉我们,它们还在,从来都没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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