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家那栋破败的筒子楼里出来，杨爱国一直阴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走到巷子口，杨爱国才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那包“红塔山”，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刺啦”一声，火柴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杨爱国猛地吸了一大口，然后把烟雾从鼻孔里喷了出来，那张国字脸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更加严肃了。
“这个刘能，问题很大。”杨爱国终于开口了。
陆宁站在旁边，点了点头：“恩，姐弟俩关系不好，弟弟又是个游手好闲、伸手要钱的主儿，因为钱，打架是家常便饭。
从动机上看，他完全有嫌疑。”
“不是动机的问题。”杨爱国摇了摇头，弹了弹烟灰，“是激情杀人。
你想想，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没钱花，找姐姐要，姐姐不给，两人吵起来，吵着吵着动了手。
那小子下手又没个轻重，一下失手柄人给打死了。
打死之后，心里害怕，脑子一热，就想到了分尸抛尸，毁掉证据。”
杨爱国不愧是老刑警，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可能的犯罪现场给还原了出来。
“我这就给队里打个电话，让马军他们把排查重点，放到这个刘能身上。”
说着，杨爱国就转身去找附近的小卖部，准备借电话。
陆宁看着杨爱国的背影，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疑惑。
杨爱国的推断，合情合理，几乎是教科书级别的犯罪侧写。
但是……不对。
陆宁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关于“七七连环杀人案”的案卷里，这个刘能，早就被排除了嫌疑。
虽然具体原因陆宁记不太清了，但结论是确定的。
而且，陆宁还记得一个关于刘能的后续。
这小子，没过两年，就在一次“严打”行动中，因为跟人斗殴，把对方捅成了重伤，自己也被判了死刑，吃了枪子儿。
一个能因为打架就动刀子的人，说他会激情杀人，陆宁信。
可如果凶手真的是他，那后面接二连三的受害者，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上一世的专案组，查错了？
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陆宁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城南区的“堕落街”，也开始从白天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这条街，是城南有名的夜生活一条街。
一到晚上，各种霓虹灯箱就亮了起来，把整条街照得五颜六色。
发廊、录像厅、游戏室、歌舞厅……九十年代末所有能想到的娱乐场所，在这里都能找到。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水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的暧昧味道。
街上，穿着暴露的女人，和眼神游离的男人，开始多了起来。
杨爱国开着那辆破桑塔纳，慢慢地在街上晃悠。
“坐稳了。”杨爱国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陆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杨爱国把车往路边一停，两人下了车。
街上已经有不少警察了。
重案队长马军，正带着一帮手下，挨家挨户地盘查。
看那架势，是准备把整条街都给翻个底朝天。
马军一看到杨爱国和陆宁，赶紧迎了上来，递给杨爱国一根烟。
“老杨，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八九不离十了。”杨爱国接过烟，言简意赅地把去刘婷家的情况说了一遍，“我们怀疑，她那个叫刘能的弟弟，有重大作案嫌疑。”
“刘能？”马军眼睛一亮，“那小子我知道，街上的老油子了，天天在这片儿混！
行，我马上让人重点找他！”
就在马军准备去安排任务的时候，陆宁的目光，被街边一家闪着粉红色灯光的发廊给吸引住了。
那家发廊的招牌，做得特别俗气，上面写着“梦梦发廊”四个大字。
门口，坐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正冲着过往的男人抛着媚眼。
陆宁二话不说，抬脚就朝着那家发廊走了过去。
“哎，你小子干嘛去？”马军在后面喊了一句。
杨爱国倒是没拦着，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陆宁刚走到发廊门口，一个化着浓妆，身上香水味能熏死人的小姐姐，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小帅哥，进来玩玩呀？
我们这儿新来的妹子，技术可好了。”
陆宁没理会对方的拉客，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已经有些褶皱的全家福。
把照片在那个小姐姐面前一亮，用手指着上面刘能的头像，开门见山地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小姐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眼神开始闪躲，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看清楚了，我们是警察。”
陆宁把自己中午刚办好的的实习警员证也亮了出来：
“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现在就让马队长带人来封了你的店，把你抓回局里好好聊聊。”
陆宁这番话，半点客气都没有，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小姐姐被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
“认……认识！
这是能哥啊！
他……他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
“他今天来过没有？”
“来……来了……”小姐姐的声音都在发抖，“就……就在上楼。”
“哪个房间？”
“二……二楼最里面那间，203。”
问出房间号，陆宁连个谢字都懒得说，转身就往发廊里面冲。
“哎，警察同志，你们这是……”老板娘还想说点什么。
“警察办案！”
陆宁丢下四个字，人已经蹿上了狭窄的楼梯。
杨爱国紧随其后，那张国字脸上，看不出是赞许还是反对，但脚步却一点都不慢。
两人一口气冲到二楼走廊尽头，203房间的门口。
里面，隐隐约约地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陆宁压根就没想过要敲门。
后退两步，然后猛地一个前冲，一脚就踹在了那扇薄薄的木门上！
“砰！”
一声巨响，门锁当场报废，房门被整个踹开！
“警察！
都别动！”
陆宁大吼一声，第一个冲了进去。
一脚踹开门，冲进屋里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简直比昨天在河边看到的那个头颅，还要让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