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能说完，还挺了挺胸膛，那样子，好象嫖娼是什么光荣事迹一样。

整个审讯室里，所有人都被刘能这番厚颜无耻的供述给惊呆了。

陆宁坐在后面，都快听傻了。

好家伙，这哥们儿简直就是“我与赌毒不共戴天”的现实版典范啊！

为了撇清杀人的嫌疑，把嫖娼这种事儿当成不在场证明，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马军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你放屁！

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找个小姐给你当伪证？”

“警察同志，这可不是伪证。”

刘能摇了摇头，一脸认真：

“你们可以去问小红，我们俩具体都干了些什么，我保证她说的跟我的对得上。

细节，活儿好不好，她肯定记得清楚。”

“你……！”

马-军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陆宁坐在后面，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凭着上一世当警察的经验，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刘能没有撒谎。

一个人在撒谎的时候，眼神、微表情、肢体动作，都会有不自然的表现。

可眼前的刘能，从头到尾，反应都太自然了。

尤其是当提到嫖娼的细节时，刘能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回味和得意。

这种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陆宁不得不承认，马军和杨爱国这些老刑警的审讯技巧，确实是高超。

一轮又一轮的压力测试，各种语言陷阱，轮番上阵，换做心理素质差点的，早就崩溃了。

可偏偏，他们遇到的是刘能这么一个滚刀肉。

这小子，脑回路清奇，脸皮比城墙还厚，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

审讯，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时钟，指针很快就指向了晚上九点。

所有人都已经身心俱疲，可对刘能的审讯，还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关键问题是，法医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

刘婷具体的死亡时间，无法确定。

这就导致，刘能提供的这个“嫖娼一夜”的不在场证明，暂时也没法进行有效的核查。

万一刘婷是在昨天下午，刘能离开之后遇害的呢？

那刘能的嫌疑，就依然无法洗清。

杨爱国看了看坐在旁边，一直若有所思的陆宁。

虽然陆宁名义上是杨爱国的徒弟，但毕竟还是个没正式入职的实习生，跟着大家熬了一天一夜，也确实是辛苦了。

杨爱国站起身，走到陆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你先回家休息去，这里有我们盯着就行。”

陆宁抬头看了一眼杨爱国，点了点头：“好，那师傅，你们也早点休息。”

……

陆宁走出审讯室，又跟马军等人打了个招呼，便一个人朝着分局大门口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后面就传来了杨爱国的脚步声。

“等一下。”

陆宁回过头，看到杨爱国跟了上来。

两人一起走在分局安静的走廊里，杨爱国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陆宁一根。

陆宁摆了摆手：“谢谢师傅，我不会，吃口香糖就好。”

杨爱国自己点上一根，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今天下午，在发廊抓人的时候，你小子太冲动了。”

陆宁愣了一下，没想到杨爱国会跟自己说这个。

“当时你一脚就把门踹开了，想都没想就往里冲。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当时刘能手里有家伙呢？

有刀，甚至有枪，怎么办？”

杨爱国看着陆宁，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和责备。

“我知道你小子身手不错，在警校也是个尖子。

但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首先要保证的，是你自己的安全。

人抓不到，可以再想办法，命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你要对你自己的小命负责，明白吗？”

听着杨爱国这番话，陆宁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暖流。

这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古板的师傅，依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陆宁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杨爱国的眼睛，认真地回答：“师傅，我记住了。”

……

跟师傅杨爱国道了别，陆宁自个儿溜达着往家走。

都晚上九点半了，夏天这晚风吹着可真舒服，总算把审讯室里那股子憋屈劲儿给吹没了。

路上没几个人，路灯把陆宁的影子拉得老长，跟个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从局里到幸福小区，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

可就这么一小段路，陆宁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一幕接一幕，就没停过。

一会儿是刘婷那张被划得不成样子的脸。

一会儿是刘能那光着屁股还在“冲锋”的奇葩样儿。

一会儿又是刘家那对只会互相甩锅的爹妈。

最后画面停在了杨爱国那张严肃的国字脸上，可眼神里头，透着关心。

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搅和在一起，搞得陆宁觉得自己象是做了个又荒唐又真实的梦。

直到幸福小区那几栋熟悉的红砖小楼出现在眼前，陆宁那颗因为案子悬了一天的心，才算“扑通”一下，落回了肚子里。

就是这儿了！

江宁市城南区，幸福小区，三单元，402。

我的家！

陆宁站在楼下，抬头瞅着四楼那扇窗户里透出来的暖和灯光，不知怎么的，眼框一热，鼻子也酸了。

上辈子，奶奶在他幼年就因病去世了。

爷爷因为喝酒得了酒精肝，在2010年左右，人就没了。

爸妈下海经商，常年在外忙碌，也就过年见见。

妹妹大学毕业嫁去了外地，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

这么大的房子，最后就剩陆宁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陆宁使劲吸了吸鼻子，硬是把那股子要涌上来的酸劲儿给憋了回去，这才抬脚上楼。

楼道里还是那个老味道，潮乎乎的，混着各家飘出来的饭菜香。

陆宁站在那扇熟悉的绿漆门前，手伸进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摸出那串叮叮当当的钥匙。

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点儿抖。

深吸一口气，陆宁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