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陈磊的事,我在家歇了两天,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找点什么乐子,师弟持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师门里数我这师弟最是个活宝——说好听点是心宽,往实在了说就是懒得出奇。跟着师父年头最长,功夫没见精进多少,摸鱼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师父不盯着的时候,他能窝在角落刷一天微信小游戏,要么就蜷在椅子上打王者荣耀,那些旁人瞧着傻呆呆的游戏,他能玩得眉飞色舞。
师父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催他练功、催他记口诀,就连发个师门宣传的朋友圈,都得师父盯着屁股后面催三遍,不然能拖到天荒地老。
就这还不慌不忙,反正没活干也饿不着,一天天地混着。
他的口头禅是:“急啥?学那玩意儿干啥?时候未到呗。真到了那时候,祖师爷和师父自会给我安排!”
每次听他这话,我都想顺着网线爬过去锤他。
因为这我还给他写了一个小作文,小小的宣传标语:
【持懒真人宝诰】
掏心掏肺归命礼
楚地灵秀,湘水滋涵,诞此逍遥谢氏仙官。
懒骨天成,倦意常伴,卧看云起不整衣冠。
日上三竿犹未起,案头书卷任尘漫;
非是无心向大道,只将懒意作金丹。
今封“逍遥懒卧大真人”,辖人间闲趣,掌榻上清欢。
诚心诚念,身居晋省而常拥锦被;
修行不辍,懒于俗务而自得安闲。
凡俗扰扰皆不问,一觉好眠胜参禅。
急急如持先令,且卧且安身。
持先这人虽然懒惰一些,但是论起人缘,这家伙倒真是没话说,师门上下谁都能跟他聊两句。
“喂师兄,忙不忙?”他那边背景有点吵,隐约能听见风声,“我在山西沁水县这边待了小半年了,师父给我在这儿安排了座庙,刚拾掇利索。你要是有空,过来逛两天?我这可好了。”
我心里一动。山西倒是没去过,听师父说过那边古刹多,老讲究也多。再说持先这师弟,自打两年前被师父派去外地历练学习,确实没再见过,算算也该聚聚了。
“行啊,”我笑着应下,“正好我这阵闲着,明天就买票。”
挂了电话,我简单收拾了个背包,装上天蓬尺和常用的法器,第二天一早就上了飞机又转高铁。一路颠簸小半天,到沁水县汽车站时,己是下午。
出站口一眼就看见持先,他比以前黑了不少,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看见我就咧开嘴笑:“师兄,可算来了!”
我上下打量他:“哟,胖了啊,最近小日子挺滋润?”
他梗着脖子:“哪胖了,我明明瘦了。”
得,又是这套。他每次胖得明显,偏说自己瘦,我都懒得跟他争。
“别扯了,先找地儿吃饭。”我摆摆手,“从早上上飞机到现在,粒米没沾,快饿死了。”
持先跨上他那小摩托载着我,这下我算见识到山西人这节奏能慢到什么份上——俩人在沁水县城转了小半圈,居然没一家饭店开门。
我心都凉了半截,对于我这种半夜肯定饿的人来说,这地方我没法生活,因为我必点汉堡,最爱华莱士。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啥地方啊?平常起来晚了有早餐吗?”
他一脸无辜:“我也懵啊,按理说刚才那家该开的我才来一个多月,还不熟。”
没辙,最后俩人冲进超市拿了俩面包,一边啃着一边往庙里挪。
“师父给我安排的那庙,在城郊的山坳里,叫‘玉皇庙’,听说是明朝传下来的,以前荒废了好些年,我来的时候屋顶都漏着窟窿。”
他边说边比划,“现在总算能住人了,就是香火还差着点意思,山里的老乡偶尔来烧炷香,也算清静。”
“师父让你在这儿扎根,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喝了口面汤,“这边民风怎么样?”
“实诚,就是山里人规矩多,尤其信山神土地那套。”持先笑了笑,“前阵子还遇着个老乡,非说家里门槛不对劲,让我去看看,结果是门槛底下压了块碎瓷片,挪走就没事了。”
我俩边吃边聊,从师父的近况说到各自遇到的杂事,天己经黑了,持先骑着摩托拉着我往城外走,说是庙在半山腰,得走段山路。
夜风吹着挺凉快,山路两旁的树影晃悠悠的,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走了约莫一个钟头,就看见山顶有片明亮的灯光,旁边还有几个大字沁水电视塔,持先说那就是玉皇庙。
庙不大,就一个正殿带两间偏房,院里铺着青石板,角落里堆着些修缮用的木料。持先把我领到东厢房:“师兄你就住这儿,被褥都是新晒的。”
我放下背包,打量了一圈,屋里收拾得挺干净,靠墙摆着张木床,桌上还放着个粗瓷茶壶。“挺好,比我那屋利索。”
第二天一早,上完早课的我俩还在补觉,院门外就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还带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持先师傅在吗?”
持先披着衣服出来开门,我跟在他身后。门口站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件蓝布褂子,看着像是个有点身份地位的人。
“是王哥啊,这么早有事?”持先挺熟络的样子。
男人搓着手,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是这么回事,家里最近总不太平,想请您去看看风水,指点指点。”
持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点头:“没事,去看看吧。”
我们回房间穿好衣服,便一路往山下赶,男人说话带着股沉稳的官腔——后来持先才介绍这人是县里退下来的王局长。
他挺高兴,说家就在县城,不算远。
到了一个城中村三层小楼,刚进门就撞见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从卧室出来,脸色白得像张纸,走路还打晃,看见我们愣了一下,没精打采地喊了声“爸”。
“这是我儿子小伟,”王局长叹口气,“最近不知道咋了,天天说浑身没劲,吃不下睡不香,去医院查也没毛病。”
我瞅着小伟眼眶发暗,鼻尖泛着青,伸手搭了搭他手腕——脉象虚浮得像飘在水面的叶子。“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口发闷,夜里老做噩梦?”
小伟愣了愣,点头跟捣蒜似的:“是啊是啊,尤其后半夜,总梦见有人拽我脚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