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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营园

尚岳并未立刻回应,让门外的李四才在风雪中又多煎熬了片刻,才将其领到了小院外间。

李四才一身寒气,肩头落着一层薄雪,来时手里还捧着一只厚厚的桑皮纸信封。

“尚掌柜,没打扰您休息吧?”

他哈着腰,将信封躬敬地放在尚岳面前的桌案上。

“按您的吩咐,能找着的、能想起来的,都在这儿了。”李四才搓着手,声音带着点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有些是衙门卷宗里抄录的,有些是请托了各路朋友打听来的,还有些是之前那些折在里面的法师们留下的零星话头,零碎得很,您多担待。”

尚岳拆开信封,一边翻阅,一边听李四才诉说。

“那为首的狐妖,自号‘胡三爷’,据说是为报当年兄弟被贾家子‘剥皮埋首’之仇而来,凶戾非常,最是记仇。”

“其性可能惧火!当年贾家子便是用火燎烧过那死狐的残尸,才逼得它一时不敢近身。之前有位云游僧人进去降妖,也曾以佛门焰口术惊退过它。”

“还有此獠极好酒,尤嗜烈酒!每每占据西营园夜饮作乐,嗅得酒香便愉悦,曾有好酒之徒误入其宴,只因献上好酒,竟被放了出来,只是人已痴傻大半,现在园中时常酒气冲天,经夜不散。”

说到这里,他偷偷抬眼觑了下尚岳,见对方毫无反应,便往下报出那些血腥事迹,仿佛说得越多越详细,就越能证明自己的“尽心尽力”:

“去年腊月初七,更夫王五巡夜至西营园外,听闻园内嬉笑歌舞声,好奇探头张望,次日清晨被人发现倒毙在百步外的巷口,浑身无伤,只是……只是整张人皮被剥了去,不知所踪。”

“今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夜,邻街卖炊饼的刘老汉,其幼孙贪玩,蹴鞠落入西营园墙内,孩童无知,翻墙去捡,就此再无音频。三日后,那蹴鞠自己滚了出来,上面沾满了带血的头发,刘老汉也因此落了心病,没多久便悬梁自尽了。”

“还有四月里,城外白云观的一位火居道士,自恃有些法力,受邀前去驱邪,进去不到一炷香,园内便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后来、后来有人看见那狐妖提着道士的人头骨做的酒壶,在月下独酌……”

李四才一条条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这些事显然他也怕得紧。

他报出的时间、人物、死状都具体得令人发毛,试图用这些恐怖细节来填充情报,掩盖他内心深处真正的不安。

最后,他几乎是带着哭腔总结道:“尚掌柜,您都听见了,这孽畜实在是法力高强,凶残成性,又狡诈异常!您千金之躯,何必——”

“够了,李掌柜,你可以先回去了。”尚岳打断了他。

这些信息,真真假假,多为道听途说之言,或许有用,但绝非全部有用。

李四才如蒙大赦,抹了把虚汗匆匆离去。

小院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风雪呜咽。

尚岳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桑皮纸信封上。

指尖触及,仿佛能感受到上面承载的恐惧、血腥与隐瞒。

真相往往藏在字里行间,更藏在叙述者的恐惧与避讳之中。

李四才送来了情报,却也送来了更多的迷雾。

接下来的探查,恐怕不会如李四才所言那般简单,那西营园,怕是比这纸上记录的,还要凶险数分。

需要好好看看这些东西,然后,亲自去那西营园走一遭。

尚岳沉思片刻,又伸手拂过案上月镜。

只见镜面幽光流转,似有云雾渐渐散开,露出一座独门独户,院中生着枣树的小院来。

小院一点孤灯,风雪潇潇,赫然是尚岳所居的永兴计小院。

“镜花水月,太阴通幽;借形风雪,观汝虚实。”

低沉咒语念出,月镜清辉陡盛,却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如同旋涡般向内收敛,镜面变得幽深如寒潭。

与此同时,尚岳张口轻轻一吹,一道精纯的太阴法力混合著他一丝若有若无的神念,自口中逸出,轻轻融入镜面呼啸的风雪之中。

此气至精至纯,缥缈若无物,离体便似寒潭升起的一缕氤氲,倏然间便与窗外充斥天地的至阴寒气同频共律,水乳交融。

刹那间,尚岳的感知便超脱了形骸的桎梏。

他的神念并非“发出”,而是“化入”。

如冰融于水,似墨散于池,彻底化入了这席卷天地的冬至风雪之中。

他的意识乘着风,附着雪,成了这漫天寒幕的一部分,成了那片盘旋着、飞舞着的一片雪花。

风之所至,便是他意念所及;雪落之处,便是他视线所触。

此乃《太阴玄章十二相》记载的“太阴游魂”秘术,借天时地利,身合太阴寒煞,无影无迹,万物流转皆为其耳目。

这门借月镜施展的法术,一经施展与天地同息,与自然共脉,无声无息地漫过街巷,飘向那座被世人视为鬼蜮的西营园。

园邸在风雪中静默,飞檐斗拱皆披素缟,宛如一座巨大的白色坟茔。

他的感知随风雪潜入,掠过枯寂的亭台,拂过冰封的池面,最后被园子深处一丝暖黄的光亮与隐约的丝竹人语所吸引。

那是一片被积雪修竹环抱的精舍小庭。

庭中有一暖炉,数人围坐其周。

上首一位,锦衣华服,面容清癯,颇具文士风雅,指间拈着一只翠玉酒杯,意态闲适。

下首则错落坐着一青衫文士,一富态员外,一彩裳美人。

青衫文士,面色发青,似有无限愁苦。

富态员外则红光满面,笑声洪亮。

还有那彩裳美人,云鬓花颜,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

那上首一人正举杯欲饮,动作忽地一滞。

他并未听到或看到什么,只是一种生于山林、历经数百载修炼出的野兽直觉,让他感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协。

他缓缓放下酒杯,脸上闲适的笑容淡去,狐疑的目光如冷电般扫视庭外。

目光所及,唯有漫天飞雪,簌簌竹林,一片自然景象。

“咦?”

他轻咦一声,眉头微蹙。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萦绕不散,他却抓不住丝毫痕迹。

对方的隐匿手段极高明,竟与这天地风雪浑然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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