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破旧的警用吉普车再一次发动了引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呼啸而过。
拿着王雪梅提供的文档袋。
根据文档上的地址,朱老二的家在老城区的边缘,也是全市最大的牲畜屠宰场和肉类批发市场的所在地。
吉普车开进那片局域,车速都慢了下来。
路面坑坑洼洼,两边的房子又矮又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陆宁把车窗摇下来一点,一股浓烈刺鼻的、混杂着牲畜粪便和血腥味的恶臭,瞬间就灌满了整个车厢。
“我靠……这什么味儿啊!”陆宁差点吐了。
“忍着吧。”杨爱国倒是习以为常,“前面就是屠宰场了,这味儿,一年四季都散不了。”
吉普车又往前开了一小段,终于在一个挂着“朱记鲜肉”破木牌的门脸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朱老二的家。
陆宁和杨爱国跳落车,刚一站稳,陆宁就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哪是家啊,这分明就是个露天的猪肉摊!
就在那破旧的房门前,摆着一个巨大的、被砍得坑坑洼洼的木头砧板,砧板已经被血浸成了暗红色。
旁边立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挂满了明晃晃的铁钩子。
几个大塑料桶随意地扔在地上,桶边沿还沾着干涸的血块和污垢。
那股浓到化不开的猪血腥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陆宁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王雪梅的推测是对的!
一个专业杀猪的屠夫!
这不就是王雪梅口中那个“手起刀落”、“日常工作就是切割剔骨”的专业人士吗?!
这个朱老二,绝对有天大的嫌疑!
杨爱国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给陆宁使了个眼色,示意陆宁提高警剔,然后自己走上前,抬手“砰砰砰”地砸响了那扇破木门。
“开门!”
夜深人静,这砸门声传出去老远。
可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爱国皱起眉头,又砸了几下:“朱老二!
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踹了!”
砸了足足有半分钟,就在杨爱国失去耐心,准备抬脚踹门的时候,门里面终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人含糊不清的咒骂声。
“咔哒”一声,门栓被拉开了。
木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极其凶悍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光着膀子,露出一身横肉。
最扎眼的,是他那张脸上,长满了乱糟糟的络腮胡子,跟个张飞似的。
男人睡眼惺忪,满脸的不耐烦和起床气,眯着一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门口的杨爱国和陆宁。
陆宁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长得可真够“标准”的!
这形象,完全符合屠夫的刻板印象!
“妈的!
哪个孙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奔丧啊?!”
朱老二那嗓门,跟他哥朱老大那猥琐样完全不同,又粗又响,震得陆宁耳朵都麻了。
这家伙光着个膀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乱得跟鸡窝似的,上面还泛着油光。
一双小眼睛在黑暗里透着一股子凶光,那起床气,简直能把人点着了。
“嚷嚷什么!”杨爱国哪吃他这套,往门前一站。
直接从兜里掏出个小本本,往朱老二脸上一亮!
“警察!”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门缝里的那双凶悍的眼睛,在看到警官证的那一刻,明显地颤斗了一下。
刚才还满嘴喷粪的朱老二,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唰”的一下,那股子要把人活吞了的凶狠劲儿瞬间就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硬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哎哟喂!
误会!
误会啊!”
门“哗啦”一下被彻底拉开了。
朱老二赶紧侧过身子,那光着的大膀子上,都是黑乎乎的泥垢,使劲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笑呵呵地往里让:
“原来是警察同志啊!
您瞧我这……这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呢!
我还以为是哪个喝醉了的跑来撒酒疯……快快快!
二位同志,快请进!
快请进!
外面冷!”
这态度转变之快,让陆宁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心里绝对有鬼!
这哪是热情啊,这分明是演戏演过头了!
一个半夜三更被人从热被窝里砸门砸醒的正常人,就算看到警察,顶多也就是收敛点,哪有这么“笑呵呵”的?
这笑得也太假了!
杨爱国面无表情,冲陆宁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迈步就走进了这个“屠夫老窝”。
刚一进去,陆宁差点没被熏得一跟头栽出去!
我的妈呀!
外面那股子血腥味,跟屋里这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屋里是什么味儿?
浓到化不开的猪血腥气、内脏的臊臭味、汗臭味、馊了的饭菜味、还有廉价白酒的酸味……
所有的味道混在一起,发酵成了某种生化武器,直冲天灵盖!
杨爱国这老烟枪都被呛得直咳嗽,下意识地就想掏烟出来压一压。
陆宁更是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赶紧憋住气,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这屋子,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陆宁飞快地扫了一眼。
“杂乱无序”?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这里,简直是在侮辱“杂乱”这两个字!
这他妈就是个垃圾场!
地上扔满了脏衣服,黑乎乎的棉被卷在床脚,桌子上堆着吃剩的骨头和空酒瓶。
墙角还扔着几个大塑料桶,跟外面那几个一样,边缘全是暗红色的血垢。
整个屋子,就没个下脚的地方!
“嘿嘿……二位同志,见笑了,见笑了……”
朱老二搓着手,一脸的尴尬:
“我这……一个大老爷们自己过,糙了点,糙了点……二位坐,坐啊!”
朱老二指了指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长板凳。
那板凳上油腻腻的,也不知道是猪油还是什么东西。
杨爱国看都没看那板凳,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屋子中央,跟个门神似的。
也不说话,就用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朱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