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木叶医院的楼顶，天台的风有些冷。
太阳正从地平线挣脱，晨光熹微，给这个村子镀上一层虚假的安宁。
卡卡西和宇智波鼬一前一后地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风景不错。”卡卡西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懒散地打破了沉默：“很适合在交代遗言前，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宇智波鼬没有理会他的冷笑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动摇。
卡卡西叹了口气，收起了那副没睡醒的模样，转过身正对着他。
“我得到的知识，解释了一些关于深海的情况。”
“所谓的深海，并不是我们认知里的海洋，你可以理解成一个没有底部的空间，身处其中的位置，由‘本质’决定，本质越高，就会不断下沉。”
卡卡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换句话说，越是往下，遇到的东西就越恐怖。”
他盯着宇智波鼬，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知道，人类的本质，在哪个层次吗？”
宇智波鼬眼帘微动。
卡卡西没有等他回答，直接揭晓了那个令人不安的答案。
“深渊层。”
“人类的本质，足够我们沉入到深渊。”
这个词一出口，连天台的风似乎都停滞了。
宇智波鼬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据他所了解，他们在现在碰到的，都处于上层区，距离深渊层，还有个中层区。
上层区的已经够难对付了。
如果是深渊层
到底多么可怕。
卡卡西继续说道：“那为什么我们还能安稳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在深渊里和那些东西作伴？”
“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现实世界，对深海来说，曾经只是‘浅水区’。”
“很久以前，因为某个未知的原因，深海退潮了。我们脚下的这片陆地，就是干涸后的浅滩，与深海彻底失去了联系。”
卡卡西的轻声诉说着。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它正在回来。”
宇智波鼬的呼吸一窒，一字一句地开口。
“深海在涨潮。”
“没错。”卡卡西的声音在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人类本身，既容易掉进深海，又不容易。”
他转过身，重新靠在天台的栏杆上，视线投向下方渐渐苏醒的村子。
“因为‘信标’。”
“认识你的人，就是你的信标。他们对你的认知、记忆、情感……所有这一切，都会在你身上凝聚成重量。认识你的人越多，这种重量就越沉，像船锚一样，把你牢牢地固定在现实这个‘浅滩’上。”
卡卡西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空洞。
“这是人类不至于彻底跌入深渊的，唯一保障。”
他想到了慰灵碑上那一个个冰冷的名字，那些曾经构成他世界重量的人。
父亲，带土，琳，水门老师……信标一个个断裂，他都不确定，他进入深海还能不能回来。
“如果没有人认识你。”卡卡西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在凝视着自己的倒影：“或者，所有认识你的人遗忘了你，或者死亡。”
“就会永远地、无休止地……掉下去。”
宇智波鼬的心脏猛地一缩。
“看来我得赶紧去交点朋友了，说不定还能赶在掉下去之前，蹭几顿烤肉。”卡卡西忽然扯了扯嘴角，用一种懒洋洋的腔调打破了这片死寂。
宇智波鼬没有笑。
他想起了上次在深海化的医院里，那个怪物在攻击之前，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明悟。
“所以，那些怪物想来到现实，也需要‘信标’？”
“答对了，不愧是天才。”卡卡西打了个响指：“它们需要知道，我们是不是‘看见’了它们。”
“我们投向它的视线，我们对它的认知，我们因它而产生的恐惧……所有这些，对深海里的东西来说，就是它们可以攀附着爬上岸的锚点。”
卡卡西转回头，一字一句，清淅地说道。
“我们‘看见’，就是一种邀请。”
“所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不是深渊在回望你。”
他盯着宇智波鼬，眼神锐利得象一把手术刀。
“是你在把它，从深渊里拽出来。”
宇智波鼬已经接触了这些信息，他往后必然会和他一起处理深海的情况。
只是。
卡卡西有一句话没说。
他看着宇智波鼬那张尚显稚嫩，却已背负太多的脸，心中那份刚被压下去的空洞感再次浮现。
越是了解深海，就越会被深海所吸引，所拉扯。
他们这些窥探了深海秘密的人，就象在黑暗森林里点燃了火把，那些潜伏的怪物会循着光，一个个找上门来。
当他们知道得越多，就越是逃不出去。
这比在战场上被敌人锁定还要绝望，因为敌人有形，尚可一战，而深海……无处不在。
“所以，你准备好你的仪式了吗？”卡卡西沉声问道。
这既是询问，也是最后的确认。
踏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宇智波鼬没有丝毫尤豫。
“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回答得很快，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为了稳住心神的话。
养诡者的仪式，内核是吞噬诡异，将其化为自己的力量。
可问题在于，现实世界里，即便用上写轮眼，他所能看到的，也仅仅是一些飘忽不定的黑影，象是投射在墙壁上的劣质影子戏。
看得见，摸不着，更谈不上吞噬。
它们象是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无法被真正拉扯到这个世界。
既然无法把它们拽上来……
宇智波鼬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一个疯狂却又无比清淅的计划瞬间成型。
那就自己下去。
他打算，直接在深海里完成吞噬。
在那个属于怪物的主场，去猎杀怪物。
“哦？”卡卡西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笃定有些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懒洋洋地开口。
“不愧是宇智波，有这份自信。”
宇智波鼬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他的心神已经沉浸在那个大胆的计划中。
直接进入深海，风险极大。
按照卡卡西的说法，人类的本质会让自己在其中不断下沉，最终坠入深渊。
但反过来说，那也意味着，在彻底坠入深渊之前，他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无法在现实世界触及的……东西。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