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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神稚子

东京足立区,一座早已废弃的旧教堂内。

摇曳的烛光勉强驱散着局部的黑暗,映照出几十个身披深色斗篷将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人影。他们聚集在残破的长椅间,窃窃私语,声音压抑而充满焦虑。

“那位‘大人”::真的会出现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看不确定的颤斗。

“不管怎样,我们已经尽力了那些该死的超凡者:”一个女人恶狠狠地咒骂着,声音因仇恨而扭曲。

“是啊!为什么世界上会出现超凡者?那些怪物!”

“他们毁了我的家!”

“我儿子就因为修行天赋差,就被学校里的超凡者霸凌到退学!”

“我努力工作二十年,就因为不是超凡者,晋升机会被一个刚觉醒的毛头小子抢走!”

怨毒与恐惧的咒骂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浪潮,在空旷的教堂内回荡。

并非所有人都渴望成为超凡者,也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个新时代的到来。

这些聚集在此的人,大多是在超凡浪潮中失去亲友、梦想破碎、或被无情淘汰的失败者。

他们憎恨超凡者的力量,更憎恨这个将他们逼至边缘的疯狂时代。

至于逃离霓虹?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先不说在异国他乡的生存难题,单是对策室公布的超凡现象全球性蔓延的预警,就足以让人绝望一一世界之大,似乎已无净土可逃。

绝望之中,这些同类抱团取暖,逐渐形成了一个隐秘的组织。

这时,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走上原本属于神父的讲台,高举起双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

“各位!各位同伴!安静!听我说!”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不管那位大人今晚是否会降临,我们都必须坚定自己的信念!”男人挥舞着手臂,“即使是超凡时代的普通人,抱团在一起,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我们绝对不能放弃!我们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超凡者知道,我们存在!我们不满!”

“对!超凡者去死!”

“没错!他们都是怪物!”

人群被他的话语点燃,再次爆发出狂热的呼喊,仿佛这样才能驱散内心的无力与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一“就是你们故意留下信息,在找我么?”

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教堂门口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器。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望去。

只见教堂大门入口处的阴影中,不知何时,静静站立着一个同样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实质般的死寂与寒意。

他缓缓抬起头,兜帽下,是一张被绷带层层缠绕的脸,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猛地爆发出狂喜的欢呼!

“是真的!是剥夺者!”

“大人!是剥夺者大人!”

“大人!求求您!把所有的超凡者都消灭掉吧!”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门口,伸出手,试图触摸那个如同死亡化身般的身影。他们的眼中闪炼看崇拜、恐惧、以及近乎癫狂的希冀,仿佛他是末日审判中唯一能执行正义的神低。

剥夺者或者说,宫崎阳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绷带下的面容没有任何波动,那双深渊般的眼睛扫过一张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没有半分动容。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成为谁的救世主。

海羽村的冲天火光、父母冰冷的尸体、好友健太的身影、还有自己那贯穿了所爱之人优子胸膛的手:::

可海羽村毁灭的一夜之间,整个霓虹骤然坠入超凡社会,这让本打算消灭所有超凡者的宫崎阳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憎恨超凡之力,但还不至于堕落成见人就杀的疯子。

直到他发现了生命药剂的存在。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憎恶与熟悉感,让他瞬间确定一一这种药剂,与袭击海羽村、制造了那场惨剧的怪物们,同出一源!

仇恨,再次为他注入了活下去的唯一目标。

他需要的是情报,而非这群狂热的信徒。

“消灭所有超凡者?”宫崎阳介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如同生锈的金属摩擦,冰冷刺耳,“你们确定这是你们所有人真实的愿望吗?”

说话间,他双眼深处,一抹诡异的红芒微微闪炼。他的自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人群中缓缓移动,掠过了七八张面孔。那些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一例外地下意识避开了视线,身体微微僵硬。

教堂内的狂热喧嚣,不知不觉间低沉了下去。一种莫名的寒意,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真是有趣的集会。”宫崎阳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讽,“一群憎恶超凡力量的人,聚集在一起,祈求我这个‘超凡者”,去消灭所有的‘超凡者’。”

他的自光再次扫过那几张不自然的脸:“可是你们之中,明明就混杂着不少超凡者啊。你们是想要我,连你们一起消灭吗?

人群陷入了更深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一丝恐慌。

他们憎恨超凡者,却又不得不成为超凡者。在这个超凡社会,连捡垃圾的岗位都可能被力气更大的超凡者抢占,普通人几乎失去了所有生存空间!

这时,先前在讲台上鼓舞众人的那个男人站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苍老的脸庞。

“大人,”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无奈的坦诚,“我是石井信夫,算是这个小小团体的组织者。我们何尝不知道,‘消灭所有超凡者”这样的目标,是何等缈茫甚至可笑?”

他苦笑着:“而我们为什么要成为超凡者很多时候,这个社会根本没有给普通人选择的权利。我们不过是想发出自己的声音,让这个陷入超凡狂热的社会,能看到我们这些被遗忘的边缘人。”

“可是,在这个唯力量论的世界,没有力量,就没有发言权。”他的目光直视宫崎阳介,“所以,我们才留下了线索,希望能与您见一面。因为,剥夺了无数恶徒力量的‘剥夺者”,您已经是我们能看到的最后的希望了。”

“我们需要一个领导者。”石并信夫的声音带着恳切,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如果大人您需要我们来证明决心”

他看向人群中一个身影:“三木”

一个身材瘦削头发却已花白的中年男人闻声走了出来。他默默脱下斗篷,露出下面枯瘦如柴仿佛被生活榨干了所有的身体。他先向石井信夫深深鞠躬,然后转身,面向宫崎阳介,再次九十度鞠躬。

接着,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下,他毫不尤豫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高高举起,然后狼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淅。

三木身体一晃,一声未,直挺挺地向前倒去,鲜血迅速从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破旧的地板,流向宫崎阳介的脚下。

宫崎阳介绷带下的眉头微。自裁?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意义何在?

石井信夫垂下了眼帘,声音低沉而悲伤:“三木家本来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但在一次超凡者的冲突中,被无辜波及全家只剩他一人侥幸活了下来。他想复仇可他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凡人,而他的仇人,是东京地下势力中凶残的超凡恶徒他能做什么?我们又能做什么?”

“复仇::”人群中有人低声啜泣,“复仇!”更多的人握紧了拳头,声音变得坚定。

“复仇!!!”最终,压抑的怒吼汇聚成狂热的咆哮!

看着眼前这些被仇恨和绝望点燃的人们,宫崎阳介仿佛看到了海羽村毁灭那一夜,那个同样被怒火吞噬的自己。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宫崎阳介冰冷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头,瞬间打断了众人的狂热,“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石井信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如果能消灭那些超凡恶徒,即使献上我们这些贱命,也在所不惜!至于为何找您:”他伸手,轻轻拉下了身旁一个沉默矮小身影的斗篷。

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精致却毫无表情的小脸,以及一头异常显眼的纯白色短发。

女孩睁着一双大却空洞无神的眼晴,愣愣地望着宫崎阳介。

“这是神稚子。”石井信夫看着女孩,眼神复杂,“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是必然的选择。”他轻声对女孩说:“去吧,神稚子。让‘神明大人”看看你不要浪费了三木叔的牺牲。”

名为神稚子的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走向宫崎阳介。她来到三木的尸体旁,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手,轻轻按在了他那尚存馀温的头颅上。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刷!”

仿佛时空压缩,三木那具枯瘦的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收缩凝聚!眨眼间,便化为一颗只有玻璃弹珠大小散发着不祥猩红光芒的球体!

神稚子面无表情地捡起那颗由活人生凝而成的红球,在宫崎阳界面前,仰头将其吞了下去!

随后,她向宫崎阳介伸出了那只苍白的小手。

宫崎阳介瞳孔微缩。她是要握手?

尽管心中充满疑虑,但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只冰冷的小手。

就在双手接触的刹那!

宫崎阳介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和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出了身体!眼前景象剧烈扭曲变换!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高高悬浮于空中,下方是那片他永生难忘的炼狱景象一一海羽村毁灭之夜!

他再次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街道在火焰中崩塌,听着村民临死前的哀豪看到父母为了倒在血泊中看到好友健太死在了怪物的手中看到优子优子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目光猛地投向记忆中最痛苦的那个角落一一优子家旅馆的楼顶!

那里,一个穿着华丽和服、身姿曼妙的女人,正悠闲地倚靠在栏杆边,脸上带着惬意而残忍的微笑,如同欣赏烟花般,俯瞰着脚下整个村落的毁灭与哀豪!!!

是她!!!

那个他一直在查找的、真正的元凶!!!

“呢啊啊啊!!!”宫崎阳介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双眼之中,那对诡异的万花筒图案疯狂旋转,几乎要滴出血来!

景象骤然破碎!

宫崎阳介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破败的教堂中,手握着的,还是神稚子那只冰冷的小手。

而神稚子,正用她那空洞无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微动,发出几个断续而清淅的音节:

“你的仇人是恶人”

“在东京”

“神社中”

说完,女孩身体一软,向前一个跟跪,昏倒在了宫崎阳介的怀中。

感受着怀中那具瘦弱不堪的小小身躯传来的冰冷温度,宫崎阳介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跪在地上的石并信夫。

石井信夫默默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一切都是神稚子的预言。她说过你会出现也说过,你会带领我们.消灭超凡者,或者迎来一切的毁灭。”

宫崎阳介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孩,沉默不语。

神稚子神明之子么?

与此同时,东京湾,3号码头。

夜色深沉,咸湿的海风带着寒意,卷起地上的废纸屑。

几个穿着花衬衫露着挣狞纹身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半人高的工业用汽油桶,骂骂咧咧地忙碌着。桶里是搅拌好的速干水泥。

“妈的!最近水泥价格飞涨啊!”一个黄毛小弟一边用力搅拌,一边抱怨,“还有这“速干7号’添加剂,比以前的贵了一倍不止!”

旁边一个刀疤脸没好气地骂道:“草!还不是那些超凡混蛋闹的!普通水泥根本封不住那些家伙!现在想沉个东京湾,成本都他妈高得吓人!”

“呜呜鸣!!!”汽油桶旁,一个被堵住嘴、捆住手脚的男人,惊恐地拼命挣扎,发出绝望的鸣咽。

“闭嘴!老实点!”刀疤脸端了他一脚。

不远处,天野小次郎靠在货柜上,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他身上套着价格不菲却明显不合身的西装,与他那张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脸庞格格不入。

自从天野家嫡系在不久前被几乎一锅端后,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就被家族里剩下的几个老家伙连哄带吓地推上了会长的位置。

他本来一万个不愿意。

在这个超凡者遍地走高手多如狗的时代,黑道会长?简直是高危职业中的高危职业!

但老家伙们的话很直白:“仇家还在盯着天野家,你不回来扛起这面旗,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上这个烫手山芋。上任后第一件传统工作,就是按照帮规,处理掉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他叹了口气,走到码头边缘一尊半人高布满青笞的不知名石质神象前。

据帮里的老人说,这尊神象是掌管复仇与背叛的野良神,立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很多黑道组织处理家法前,都会来拜一拜。

天野小次郎学着记忆中老爹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大哥,水泥好了!”小弟喊道。

天野小次郎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两个手下立刻将那个叛徒抬起,毫不费力地塞进了装满水泥的汽油桶。

“等水泥干透,丢下去。”天野小次郎冷冷地吩咐了一句,便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海风吹过,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就是他父亲、他哥哥曾经走过的路吗?

无聊,残酷,而且:毫无意义。

身后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噗通!’

沉闷的响声,宣告看一个生命的终结。

天野小次郎下意识地回头警了一眼。目光,无意中与那尊石象空洞的双眼对上了。

就在这一刹那!

他仿佛看到,那石象毫无生气的石头眼珠,极其短暂地闪铄了一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杂混乱的信息洪流,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强行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呢啊啊一一!”天野小次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抱头,蜷缩着蹲了下去!

无数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现炸开:肌肉纤维的收缩与舒张、骨骼关节的巧妙联动、力量从脚跟到腰腹再到拳锋的完美传导、还有一股灼热而狂暴的查卡拉在特定经脉中的奔流路线

一套简单粗暴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惊人破坏力的格斗技巧,被硬生生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刚拳?!

“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快!大哥好象不对劲!”

手下们见状,顿时乱作一团,围了上来。

“别碰我!”

天野小次郎猛地抬起头,双自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缓缓站起身,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双手,一种前所未有充盈着爆炸性力量的感觉,正从身体最深处汹涌而出!

这不是错觉!

他清淅地感觉到,此刻若是愿意,眼前这几个手下,他一拳就能轻易毙命!

天野小次郎的目光越过惊慌失措的手下,再次死死盯住那尊静立在夜色中的石象。

石象依旧沉默斑驳死气沉沉,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但天野小次郎知道,不是!

他,天野小次郎,一个随时可能被仇家干掉的私生子,一个黑道世界的末代会长,就在这个处理叛徒的夜晚,意外地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强大超凡力量!

而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一个充满野性与渴望的咆哮,在灵魂深处回荡:

“还不够!!!”

天野小次郎的嘴角,慢慢地咧开,最终形成了一个与他年龄极不相符充满了野性与贪婪的笑容。

或许

这个该死的超凡时代,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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